江南道,辰州,酉山。


    曹震天果然派人送來了名錄,而卓不浪自從拿到名錄後,曲江升和戴謙就再沒見過他。


    直到兩天之後的申時,卓不浪又突然出現在俠理寺。剛一現身,就命曲江升和戴謙將滕家的兩位郎君抓進了俠理寺獄。


    卓不浪不知從哪兒弄來了風爐、筥?、鍑?、碾、夾等等,在巡判房裏煎起了茶。房裏茶香四溢,戴謙喝著茶,心裏卻還是有些忐忑:“卓巡判,我們就這麽把滕家兩位郎君下獄,不會出什麽事吧?”


    卓不浪深吸一口茶香,又啜了口香茶,才道:“二位大可放心,不管出什麽事,都由我卓不浪一力承擔,與二位無關。”


    “卓巡判,我並非此意。我是說,七商會畢竟財大氣粗,與武盟六堂關係匪淺,會不會又有人找上門來?”


    “這麽說吧,七商會就像是堆金砌玉的馬子。睡覺的時候,你會很小心地把它放在床上,因為你起夜會用到它。但用過之後,你就會將它踢開,踢得越遠越好,因為你擔心它若是灑出來,會濺到你身上……”


    曲江升很快就明白了卓不浪的話:“卓巡判智勇雙全、洞悉先機,跟著卓巡判真是獲益良多。我二人以茶代酒,敬卓巡判!”


    卓不浪笑笑,一飲而盡。其實,他也是與趙宜鬥了這麽多年,才懂得這些人情世故,其中的辛酸苦辣,隻有他自己知道。


    “卓巡判,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他們下獄多久了?”


    “已過半個時辰。”


    “走,現在去審滕覺東。”


    武役將滕覺東帶進了訊房,剛坐下,卓不浪突然將手杖重重放在桌案上,厲聲道:“滕四郎,你可知罪?”


    滕覺東自小嬌慣,哪兒受過這種喝問,唬了一跳,支支吾吾道:“在下……我……有什麽罪?”


    “自己招認可從輕發落。我隻給你一次機會,你可要想好了。”


    滕覺東抿了抿嘴,道:“在下……確實不知卓巡判所言何罪?”


    “好!”卓不浪站起身,負手走到滕覺東身前,“我問你,你父親滕四衢死的那晚,你在哪兒?”


    “我與三郎去了酉山亭宴。”


    “沒有離開過?”


    “沒……沒有。”


    “哼!我已問過酉山亭宴的賓客,至少有七人見到你戌時初離開了酉山亭。滕三郎已經全招了,你還敢說謊?是不是要逼我用刑?”


    “不、不……”滕覺東嚇得臉色煞白,急忙擺手道:“我離開過,離開過,我……”


    “去哪了?你最好想清楚再說,我不會給你第二次機會?”卓不浪使了個眼色,曲江升走到火爐旁,拿起烙鐵,噴了口水,烙鐵發出的“呲呲”聲,令滕覺東更加心驚肉跳。


    “我……我迴客房了!”


    “迴誰的客房?”


    “我……我……”


    “我看滕四郎不太習慣坐著說,還是吊起來吧!”卓不浪轉身對戴謙道。


    戴謙領著兩名武役走了過來,架起滕覺東就往刑柱拖,滕覺東嚇得哭喊道:“我說、我說,我去了父親的客房,我去了父親的客房……”說到後麵啜泣不止。


    卓不浪知道,滕覺東心裏已經崩潰,命人將他架迴到椅子上。


    “誰殺了你父親?”


    “我不知道,我走的時候,他還活著。”


    “你對他做了什麽?”


    “我、我……我在他手上插了一支釵,在他嘴裏塞了一貫錢。我是被逼的、我是被逼的……”


    “誰逼你?”


    “一個女人,戴著黑麵罩的女人,武功高強……”


    “穿著褐色的胡服?”


    “對、對,就是她,她才是兇手,她才是兇手!你一定要抓住她,一定要抓住她……”滕覺東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她怎麽逼你?”


    “她知道家父的事,知道我的事,她好像什麽都知道……”


    “他知道你什麽事?”


    “這與案子無關!總之,我走的時候,家父還活著。”


    “有沒有關係,不是由你來定奪。你是想坐在這裏說,還是吊在那邊說?”


    滕覺東狠狠盯著卓不浪,胸口不住起伏:“我和煤、布、鹽商私下商議,想要脫離七商會……這都怪他偏心,把七行生意全都交給大郎和二郎,我卻一無所有,都是他的錯!”


    審完滕家二子,卓不浪癱坐在椅子上,曲江升和戴謙也累得坐倒在地上。曲江升戚戚然道:“想不到滕家兩位郎君竟然弑父!”


    戴謙道:“他們都說自己走的時候,滕四衢還活著,兇手應該是那個胡服女子。”


    “他們刺自己父親,還往嘴裏塞了一貫錢,這些足以定他們弑父之罪。”


    “隻要找到那個胡服女子,這兩起命案應該就可以水落石出。”


    曲江升突然站起身來:“戴謙,你在說什麽?你好像隻關心案子,他們弑父你難道不覺得可悲、可恨嗎?”


    “嗨,這有什麽大驚小怪的。這世間父子成仇、兄弟反目的事還少嗎?就連皇家……哎,反正他們這樣的豪商巨富,這種事見怪不怪!”


    “你……”曲江升還想說什麽,卻發覺戴謙說的話,自己竟無法反駁,難道在世人眼中,父子成仇、兄弟反目真的已經見怪不怪?如枯葉落水般毫無波瀾?


    這時,一名武役匆匆趕來通報:“卓巡判,功業堂發生命案,裘寺卿請你即刻前往探查。”


    果然又來了!卓不浪二話不說,大步走出俠理寺。


    功業堂主孟星美正在客房外等候,她是武盟六堂中唯一的女堂主。孟星美是峨眉派門人,素有“峨眉仙子”的美譽。


    卓不浪一見孟星美,冰肌玉膚、秋水明眸、黛眉輕掃,晨光照在她臉上,如冰花初胎、晶玉生暈,清雅絕倫,又明豔無比。猛然間,卓不浪竟忘乎所有,心中隻留下四個字「美若天仙」!


    孟星美似乎早已習慣男人為之驚豔的目光,淡然道:“卓巡判,幸會。”


    卓不浪這才迴過神來,叉手笑道:“孟堂主,幸會!”


    “死者是江音島主齊曜,屍首就在客房。”孟星美道。


    卓不浪走進客房,卻不見孟星美進來,迴過頭道:“孟堂主不進來嗎?”


    “卓巡判還是自行查看吧。”


    卓不浪初時以為孟星美是性子冷傲,但看過屍首之後,他算是真正明白孟星美為何不願進來,因為眼前的情狀實在太過……汙穢!


    齊曜跪在床前,長槍穿過他的脖頸,深深插進石板裏,撐住屍首。屍首全身赤裸,身上刻滿了字,陽物被割下,代而插進一根滿是釘刺的鐵棍,玉莖在齊曜嘴裏,腎囊不知所蹤。


    卓不浪看過屍首後,隻覺得襠下生風,忙扭過頭不再看,命曲江升將刻在屍身上的字抄錄一份。曲江升也不願多看,和戴謙推扯一陣後,花了一百文換戴謙抄錄。


    魏廣查驗過屍首後,走近卓不浪道:“卓巡判,死者被虐割千刀後,一槍貫喉而死。”


    卓不浪小聲問道:“他的腎囊……”


    魏廣也小聲道:“都在魄門裏。”


    卓不浪聽後,再次感覺襠下生風,忙走出了客房,又見到了門外的孟星美。


    孟星美問道:“卓巡判認為如何?”


    “啊……”卓不浪覺得有些尷尬,“情欲猶如傷人虎……”


    孟星美聞言,忍不住低眉嫣然,“卓巡判,我是問命案如何?”


    卓不浪這才迴過神來,方才自己會錯了意:“哦,我說的也是案子。傳聞齊島主沉溺情欲,他身上的字看上去像是女子的名諱,我猜測他的死應與情欲有關。”


    “查案就有勞卓巡判。”孟星美話鋒一轉,“不知山壁上那位大俠可是卓巡判的朋友。”


    “正是。”卓不浪也早已發現,沈恬正站在山壁上望著孟星美。難道他也被孟星美的美色誘惑?唉,色字頭上利刀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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