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秋生順從地放下手,然而他聽到了有人說:「不一定,誰不知道季府主響噹噹的名聲,她怎麽可能看不出來他是厲鬼。」


    這話言之有理,有人附和他:「我想著也是,季府主可不像是能被輕易矇騙的人,肯定是故意隱瞞。」


    大好的昏禮,卻出了這麽一件晦氣的事,有人看到周圍貼滿的囍字,露出厭惡的神情。


    「季府主到底是怎麽想的,不但包庇了一隻厲鬼,現在竟然還要和他成親。」


    「啊,好噁心啊,人類怎麽會願意和鬼怪成親。」


    「真是可惜了天師府的千年美名,就這麽被她給抹黑了,她怎麽對得起老府主的在天之靈。」


    周圍聲音不加掩飾,滿耳朵都是噁心,無孔不入一般,往他的腦袋裏鑽。


    葉秋生臉色發白,聽著他們一句接一句的詆毀季嬋。


    他捂住耳朵,還是聽得一清二楚,他渾身發抖,鬼氣噴瀉而出,將他整個人都裹在一團黑色的繭裏。


    可那些滿懷惡意的聲音仍然傳了進來。


    他們說噁心,說季嬋不配做天師,說她敗壞了天師府的名聲,說她自甘墮落與厲鬼為伍,說她不可信……


    葉秋生把自己藏在了繭裏,蜷縮成一團,他抱著膝蓋,聽著那些聲音,全黑的瞳孔裏空茫一片。


    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張臉,她是受人敬仰的季府主,是玄門第一人季嬋,她該是幹幹淨淨的,她不該因為他遭受這些。


    他才是那個汙點……


    鬼氣又漸漸的消失,葉秋生筆直的站在中間,像是一把鋒利的劍。


    他抬起頭,臉上的表情很鎮靜:「你們不必多加揣測,季嬋並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是我矇騙了她,今日我身份敗露,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會自我了結,也請你們慎言。」


    天師府每個弟子都要學習劍法,所以他們每個人都有一把屬於自己的劍,可他因為上輩子的陰影,一直在拒絕練劍。


    季嬋見他確實是不願意,也沒有逼過他,她說不練也沒關係,反正自己能保護好他。


    可是,你現在在哪兒?


    你說了會好好保護我的。


    我找不到你……


    葉秋生一路走進了喜房,沿路竟然沒有人敢攔他,紅燭已經快要燃盡,隻留下了滿桌的淩亂。


    季嬋的劍掛在牆上,他伸手把它拿下來,淩厲的劍光劃破眼簾,葉秋生靜靜看著它,多可笑,兜兜轉轉,他還是要死於這把劍下。


    許久之後,他才走了出去。


    喜房外,四大門派的人都在盯著他,那一張張臉,在他心中卻比他更像是厲鬼。


    明明他已經很努力的在做一個人了,為什麽還是不放過他?


    他把劍放在脖頸上,鋒利的劍刃隻需要輕輕一劃,便能輕而易舉的收割走一條生命。


    季嬋迴來看到的第一眼,就是這一幕。


    血色在眼前潑灑,他如一隻引頸就戮的天鵝,還是走向了他命定的結局。


    -


    季嬋聽到了問心久違的聲音:【恭喜宿主,已成功讓情劫心甘情願為你去死,接下來請宿主讓情劫自願為你魂飛魄散,請宿主繼續努力。】


    它冷靜的聲音像是一串重音,砸在季嬋的腦子裏。


    帶著警示。


    她下意識向前的腳步微微一頓,剛才一瞬間的慌亂仿佛是錯覺,再次透過人群,她重新看向葉秋生,此刻無比清醒。


    季嬋語氣不明:「他自願的?」


    她並不知道她來之前發生了什麽,隻匆匆掃了一眼四周,在沐複死不瞑目的屍體上多看了兩眼。


    他死的真慘,四肢上、心髒上、頭顱上都是血糊糊的大洞,血液從那些洞裏流出來,讓他看起來像是一灘碾碎的篩子。


    問心聲音又恢複調皮:【對啊,自願的,宿主你這個小世界快成功啦。】


    它嬉笑著。


    真冷漠。


    季嬋把視線從沐複屍體上移開,淺褐色的眸子平靜,沉澱著迫人的寒意,她故意壓迫著他們:「我想各位需要好好向我解釋一下,你們在幹什麽?」


    那些剛才在葉秋生麵前指手畫腳的人,此時連屁都不敢放,有人抵抗不住她的氣勢,低下頭別開眼,隨著她愈發冷漠且凝沉的注視,終於有人忍不住了。


    卑劣的兇手妄想先發製人,故意大聲以掩飾自己的心虛:「我們隻是在替天行道而已,該向我們解釋的是你……您才對,為什麽您徒弟卻是一隻厲鬼,還殘忍虐殺了沐師弟!」


    他越說越大聲,仿佛誰聲音大,誰就是對的。


    季嬋嗬了一聲,居高臨下地環視了一周,她的眼神像看著一群可恥的蟲子:「各位都是這麽想的?」


    有人咽了咽口水,被她目光觸及的一瞬間瘋狂搖頭。


    沒辦法,不是他們慫啊,是真的打不過,而且天師府那麽強,他們以後還得靠天師府幫忙呢。


    他們絲毫不覺得自己現在的態度有什麽不對,畢竟識時務者為俊傑,麵對弱者,他們敢激情辱罵,可強者一來,他們隻能夾著尾巴乖乖做人。


    季嬋掃視一圈,竟然沒有一個人點頭,最先質問的那個人臉色已經煞白,他哆嗦著後退了兩步,把目光看向了華光派的繼承人,也就是關靈的哥哥,關湘。


    俊朗秀氣的男子沒有看他,直接拱手道歉:「抱歉季府主,門裏弟子不識禮數,冒犯了您,迴去我就會稟告家父,將他逐出師門。」<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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