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半夏就推她起床了。


    朱洛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在鏡子上看到了時間後,吃驚道:“現在才?卯時一刻啊,外頭還是黑的?”


    5點半鍾,天可不是還暗著。


    半夏已經穿戴整齊了,端著熱氣騰騰的水盆擱在窗架上。


    屋子裏連個可落盆的地方都沒。


    衣物都被撤走了,連帶著她也沒有換洗衣服,隻能換路上包袱裏的。


    “每日辰時?末刻,沈家的人都要去靜安齋去請安見禮,若小姐再不起來,就來不及了。”


    朱洛不情不願的坐起來,打了一個哈欠:“那不是快9點的,還有大把的時間。”


    “小姐忘了吧,說是辰時?末刻,誰還敢掐著點到,都是提前好久等在老太太房裏的,小姐,奴婢來替你洗漱吧。”


    熱水一敷臉,整個人像是還魂般的爽快。


    “隻是可惜梳妝台也沒有了,得委屈小姐了。”


    朱洛對著窗外深吸一口氣,這就是沈家的味道啊,一股子焦煙混雜著各種腐敗的氣息。


    她嫌棄的關上窗戶,去翻自己的“百寶袋”:“你家小姐是會委屈自己的人嗎?東西我都有,你幫我選選。”


    說著她一股腦的在空氣床上羅列的一排的裝束,好幾身裙裝,豔光四射,仿佛一幅絢麗畫卷,晃的人眼睛都睜不開。


    “這……也太好了看了,”半夏摸著滑如膩子般錦緞,驚喜中不免有些疑惑,“這樣的裙子怕是一般人買不到吧。”


    “半夏好眼光,這些都是金陵城四大衣坊局最近的貨,路上我讓人捎帶著買了些,沒想到這麽快就派上用處了。幫我選選,穿哪件好?”


    衣服的確是衣坊局的,但不過是說話間才買過來的,她可沒少給錢,甚至還加了價的。


    半夏半信半疑的挑揀起來。


    朱洛看中一件:“要不選這套繡蝶錦袍,緋紅色我很喜歡,上麵還繡著蝴蝶暗紋,走起來,生動極了,就這麽定了。”


    朱洛越來看越喜歡,拿在手裏比劃起來。


    “小姐……”


    半夏有些困惑。


    遠道迴家,穿好看點無可厚非,原先她準備的也是一身粉紫煙羅裙,精致不落俗套,絕對不會丟了小姐的臉。


    這次半道遇到她家小姐,越發覺得她出落的明豔端莊,比起粉紫煙羅裙,這身緋紅繡蝶錦袍的確更能襯托出她的美。


    隻是在沈家,展露美並不是件明智的事。


    後院那麽多雙眼睛,怕不是要嫉妒的噴火了。


    朱洛瞥了一眼心事重重的小姑娘,笑道:“是擔心我豔壓了她們對嗎?我就是要這效果,以為我從邊城迴來,就該是灰頭土臉的嗎?”


    “奴婢也是怕他們亂議論。”


    “議論的不是我,而是,憑什麽她們沒有擁有這樣的裙子,偏偏我有,有了比較才能知道自己缺什麽,以後也可以少煩我。”


    半夏眼睛一亮:“小姐的意思是,後院那些人會琢磨買新衣?”


    朱洛打了一個響指:“你不能低估女人的好勝心,快替我換上,我怕來不及化妝了。”


    她踩著辰時?末刻的點到的,不為其他,就想看齊了所有內眷。


    小丫鬟打起簾子,朱洛隨後走進門去,一股濃重的檀香味道撲鼻而來。


    吳老夫人愛禮佛,院子裏也設了佛堂,她在鏡子中了解了她的習性。


    果然,堂屋裏已經擠擠挨挨的站了一眾女眷。


    她們無一例外投來驚訝,鄙夷的目光,衝著她上下打量個不停,眼底的酸意早已收不住。


    祁氏更是怒目而視,恨不得刀了她。


    朱洛沒理任何人,淡淡的掃視了一眼。


    除了正室祁夫人,沈近溪還有三位姨娘,柳姨娘和芳姨娘是沈珠洛離開京城時便有的。


    她們各自育有一個女兒,老四沈念姝,老五沈念佳。


    沈念姝不談,已經被迫加入她的陣營了,沈念佳才十二歲,朱洛還沒去研究她。


    雪姨娘是祁夫人的表妹,是去年才被收進後院的,她挺著大肚子,看起來有五六月的身孕。


    所有姨娘的著裝顏色都是偏暗係,沒有一個能趕上祁夫人的光鮮靚麗。


    收斂起目光,珠洛怏怏的歎了口氣。


    來的挺全的了,但唯獨缺了一個人。


    看來被嚇的不輕的不止吳夫人。


    也不知道她醒來沒。


    “小姐,您在找誰?”半夏悄悄問她。


    朱洛搖搖頭:“誰也不找,就是將這些人的臉認一認,六年了,還是有些變化的。”


    時間到,吳夫人的大丫鬟芙蓉走出了屏風,對祁氏福禮道:“老夫人受了風寒,今日就免禮了,隻有幾句話帶給夫人。”


    屋子裏一眾人舒了口氣。


    不用請安了。


    看來老太太昨晚被嚇的不輕。


    祁氏揚臉笑道:“兒媳還想來問問母親身體如何,既如此,還請芙蓉告知。”


    芙蓉點頭道:“老夫人問,可否通知到了老爺和大公子,他們可否趕迴家?”


    祁氏道:“已經差人去了,還沒得迴信。”


    “庫房東西可清點完畢?現存放在哪兒?”


    “清點還需些時候,臨時庫房已經安排妥當了,就是後廚旁邊的空屋子。”


    半夏驚唿出聲。


    雖然聲兒不大,但在安靜的堂屋裏還是顯得格外突出的。


    祁氏丟了一記眼刀過來。


    朱洛冷冷的對視迴去,輕輕按了按半夏的手。


    好家夥,神不知鬼不覺的,她還沒住溫乎的房子現在就成了倉庫了?


    小王爺可曾考慮到這樣的結果?


    還說沒人會對她如何?


    他真是低估了這家人的應對能力了。


    芙蓉又提了一些不疼不癢的話題,直到結束,半個字都沒有提到朱洛。


    沈念姝挑了挑眉,投來一個諷笑。


    朱洛沒搭理她,昂首看向芙蓉。


    就在祁氏準備宣布大家散了的時候,芙蓉又道:“老夫人聽聞大小姐歸家了,問夫人可還安置了。”


    到底是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端的高傲矜持,不經意看過來的眼神裏多了幾分不言而喻。


    好在她讓半夏通過小丫鬟塞了一錠銀子過去。


    有錢能使鬼推磨,看來芙蓉是個懂禮數的。


    不求她今後在家裏人麵前多幫襯她,隻希望別落井下石就好。


    且她在家中最長者前服侍,可以給自己製造直接通話的便利。


    所以,這錢必須給,以後還不能斷。


    祁氏一愣,轉而腆著笑迴複道:“我正想提呢,這不是怕擾了母親的清淨,珠洛我都安排妥當了,就安置在清風苑,還請母親安心。”


    朱洛好奇,問半夏:“清風苑是個什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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