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驚心動魄的守衛戰之後,君子酒保住了自家被狼嚎嚇得驚魂未定的雞,然後送走了她的朋友們。


    雖然如意料中那般,新手村活動的難度對她們來說不是很高,但這不妨礙她去找那罪魁禍首的麻煩。


    不過等打開附近頻道的時候,她發現已經有許多人在聲討那個招惹麻煩的玩家了。得虧新手村內是禁止互相攻擊的區域,不然他肯定已經死上好幾遍。


    君子酒私聊問過那兩位雪車製作者,他們連連給予否認,跟自己沒有半點關係,當初隻是隨口說說而已。隨後,他們也大倒特倒了一輪苦水。


    這次活動對恰好聚會在場的幾位老玩家來說不在話下,但對新手們就不是那麽友好了。


    狼群立刻發生了暴動,雖然盜竊者當場被咬迴了複活點,狼崽也被它們叼迴窩裏,但不妨礙它們將此新仇連同最近被頻頻騷擾的舊恨一起算。boss野狼王還發生了異變,難度上升了不是一星半點。


    在這樣的敵人麵前還得保證村民跟村莊的安全,但凡野狼破壞了一點建築、殺死了一隻牲畜都算是保衛度下降。


    偏偏玩家們和npc之間還有信息差,好在有機靈的人看見公告之後去給村長報信。活動開始之前,玩家們到處去找那些出門玩的孩童,把他們撈迴去交給家長關在家裏。


    最後眾誌成城下三撥狼群都被合力消滅,村莊財產幾無損失,隻是死了一個npc。


    不過這個npc不是被狼咬死的,是喝醉了酒聽見狼群將要襲村的消息,慌亂中摔進溝裏沒人發覺被凍死的——這個人就是閔阿婆的賭鬼兒子。


    這件事對她家來說不知道到底算是好是壞,總之老人家在村口哭嚎得傷心欲絕,但從長遠的角度來講,未必不是解決了一個將家裏拖進深淵的秤砣。


    隻有玩家們滿懷憤懣——為什麽明明是這個人自作自受,還要扣他們保衛度?


    而往傳送點走且從君子酒嘴裏知曉先因後果的雨霖鈴感慨道:“你們村裏的這條故事鏈真完整……”


    至於那名招惹禍端的玩家最後受到了什麽懲罰,君子酒並不清楚,但論壇上出現了一個“新手村全體npc好感變成了厭惡我現在做不了任務出不了村該怎麽辦啊”的帖子。


    這場聚會過後不久,就到了臘八。君子酒拜托安息香從許老板那邊買到了水仙花的種球。現在這個時候養起來,等到過年正好開花。


    前不久她去書坊送新稿子的時候,看見櫃台上擺著一盆已經雕刻過的水仙,種球如爪狀,頗有奇態。掌櫃笑著說這樣雕過的花開出來才會造型別致,層花交疊。


    安息香寄給她的水仙花種球倒沒有那麽多講究,普通水仙花的種球看上去跟蒜頭十分相似,但是這“蒜頭”裏卻會抽出亭亭玉立,金盞銀台的花兒來。


    正巧書房裏花幾上的花瓷缸養的苔蘚山石因為冬季變得蔫黃,君子酒把它拿走,缸底洗刷幹淨放上些清水,把種球置入其中,仔細養護著。


    放著瓷缸的花幾恰在窗下,能曬到充沛的陽光,君子酒滿心期待著花開時分的到來。到時候臘梅謝了,水仙正好接上,正屋裏能一直籠在清雅的花香中,比什麽香丸香粉都好用。


    現在登上了遊戲,君子酒就多了兩個習慣:先給屋裏牆上掛的消寒圖填一片花瓣,然後關懷一下自己的冬蔬,連她往日關心的幾隻雞都要往後排。


    那幅從武林盟主手中得來的消寒圖上已經綻開了幾朵紅梅花,虯勁的梅枝形如蟠螭,未點紅的花朵清麗,已填色的花苞鮮妍,半紅半白,煞是有趣。


    君子酒收了筆,滿意地點頭。到了廚房,她先把今天要熬臘八粥的材料都提前浸泡起來,再鑽進浴室。


    做好的幾個大木箱已經搬進去了,裏頭填了菜園裏挖出來的土,拌一點草木灰,再加上些許生石灰防蟲,就可以埋種子了。


    雪落前為了防止植物凍死,君子酒已經把花架和牽牛花座屏都從室外移到廚房裏,現在正好將蔥韭大蒜都移栽進來。


    她又種了些白菜蘿卜,還有從溫泉莊子上討的菠菜,最後貼牆紮了個架子,連爬藤的瓜豆都試著種上兩棵。


    等炭火生起來,屋裏暖洋洋的一片,木箱裏頭就日複一日鑽出一點兩點綠芽來,教人產生了身處春夏的錯覺。


    磚瓦小屋的煙囪裏,開始冒出團團煙氣。她守在灶邊熬粥,這配方還是去完書坊上俞師傅的門做客時請教得來的。


    先把不易煮爛的豆類下鍋,待到豆子飽滿之後,去核的紅棗從手中滾到碗裏,跟著幹果一起跳下鍋,最後才是各類穀物。


    粥水隨著時間流逝逐漸變得粘稠綿軟,米花和豆花在鍋中翻滾著。等待粥成的間隙裏,她還做了臘八蒜,將剝了皮的紫皮蒜洗淨晾幹,浸在盛滿醋的壇子裏封壇泡上半個月便翠綠酸爽。


    出鍋之前,她最後加上自己做的糖桂花。這一次的臘八粥倒不用送去武林盟表達自己的感恩之心了,因為劍聖這段時間根本不在。


    上迴突破之後她想跑去道謝,但武林盟那邊說發現了通緝目標的新線索,秦風霆已經出發了。君子酒不由得感慨,離過年剩下不到一個月了,還要在外麵奔波,真是辛苦。


    其實她曾經也好奇過為什麽秦風霆會在中原待這麽多個月,按照江湖傳聞,她難道不是將魔教勢力抵禦在北邊的一道屏障嗎?


    當她傻傻地把這個問題問出來之後,秦風霆露出了一種非常森冷的目光,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哪怕這種目光並不是衝她本人去的。


    然後秦風霆迴答了她的疑問。劍聖的聲線並不清脆柔和,有種中性的低沉,像一把久經磨礪的劍,而語氣中的寒意又讓人想起她久居昆侖上的風雪。


    她說:“你覺得那些曾經被我壓製在北邊的魔教分子,現在在哪裏?”


    那一刻,君子酒心領神會——恐怕這群逃竄在中原的魔教分子,就是最後的魔教勢力了。


    “我曾經不將他們趕盡殺絕,除卻他們確實容易死灰複燃的因素在,也是有其必要性的。”那時秦風霆坐在廊下,遠眺陰霾低沉的天空,天邊灰雲翻卷如浪潮。


    “他們活著,江湖人才能看見他們的下場,才能謹記不能觸碰的底線到底在哪裏。否則,當他們變成了曆史,就容易被人遺忘了。如若沒有了外敵,就容易滋生內亂。”


    片刻後,她又搖了搖頭,歎道:“但是現在的情況不同以往……我也不知曉接下來還會有什麽風波。不過,未來掌握在後輩的手中,我隻要在這一代做到問心無愧就好。”


    既然秦風霆不辭辛勞去追求她的“問心無愧”,君子酒當然祝願對方一切順遂。


    君子酒慢騰騰地把熬好的粥分裝起來,在廚房裏忙活了好一陣子,外麵開始飄雪。她提著裝著粥的食盒,打傘離家。


    送臘八粥給親朋是習俗,無論郵件寄贈也好,她親身相送也罷,這美好的祝願總能落到他們身上。


    但君子酒仍然記得,有一個同她有所約定,但現在渺無音訊的朋友,屬於她的那碗粥,尚且無處可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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