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從澡堂裏狠心花了幾個鋼鏰兒的瞳,在洗澡卡裏的儲值花完之後,又蓄了個一九方幣的錢。


    原因嘛......瞳在嘩啦嘩啦洗澡的時候光顧著想事情了,身上擦的肥皂楞是沒衝洗幹淨。


    一直到迴到龍潮閣了都還在想這件事——在閩......那人那邊沒撈著錢,又由奢入儉了,怎麽自己能這樣大手大腳的花錢呢?


    那可是一九方幣!


    操作得當,那指不定夠洗一次澡呢!


    或者在吃飯吃不飽還能加些米什麽的........


    多麽珍貴啊!


    自己居然光顧著發呆?光顧著想事情?!


    什麽事情不能洗完澡再想?


    可惡!


    自己為什麽非要在一邊花錢的時候發愣啊!


    就這樣,同在心裏為那本不該花費的九方幣,不但將閩墨幽的事情拋到腦後,一個勁地在心裏愧疚地指責自己,


    甚至在迴到龍潮閣的時候,吝嗇貓杜老爺跟她打招唿,她都完全沒注意到!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不小心多花錢的事故中了.........


    迴到龍潮閣後,瞳掏出已經用了好幾年、都已經發黃、開膠、裂口的塑料電吹風,連上龍潮閣的電源後,開始了漫長且枯燥的吹頭發。


    澡堂提供的公用電吹風都比瞳手上的這個好。


    但為什麽瞳不選擇用那個?


    是因為喜歡這種破碎感比較強的裝備嗎?


    當然不是,


    因為澡堂的電吹風得花錢才能用。


    有了那多花一九方幣洗澡的事故,瞳漫長的吹頭發時間倒也沒那麽枯燥,心裏瘋狂吐槽自己,罵著罵著還繃不住笑了好幾次。


    如果不是這般沒心沒肺、苦中作樂的心態,在如此艱苦的生活裏,瞳又如何堅持得下去呢?


    瞳心裏的到底有多苦,隻有她自己清楚。


    但生活還得繼續,想成為大導演的夢想還沒有實現,尋找至高龍咒的誌向還沒有達成,更何況她現在還那麽年輕,不至於因為區區一點小事就尋死覓活的......


    當然,也隻有瞳心裏清楚,所謂的小事不是什麽洗澡多花了一九方幣,而是..........


    啊啊啊啊啊果然忘不掉啊!!!


    自己被........那個.......了!


    這怎麽也不是小事吧!!?


    一念之差,正在吹頭發的瞳,氣得想要把手裏陪伴她許久的“小豬佩奇頭”給狠狠摔到地上!


    手都使上勁兒,高高抬起了!


    但想了想還是放下吧。


    摔了這個電吹風,得餓肚子一整天才有餘錢買個新的.......


    煩死了!煩死了!


    瞳“惡狠狠”地將手中的電吹風輕輕放下,放迴自己的背包裏,裏外再墊兩層衣服,收好,放在一個安全的地方——防止哪次自己要是著急拿包給磕著碰著了。


    做完這一切,瞳終於如釋重負,“舒舒服服”地往她那張睡了好幾年的又老又舊,破洞、塌陷、略帶一些難聞的味道、填充劣質海綿的躺椅上,躺去。


    還別說,瞳的老夥伴——單人沙發,外觀看起來還是有那麽點樣子的——油光發亮的。


    是因為這單人沙發高級、質量好嗎?


    不,


    是因為它掉色、掉皮之後,杜老爺覺得把沙發大咧咧地擺在那,有損龍潮閣的整體形象,於是親自買了瓶.......油漆?


    就類似那種東西吧,


    把瞳身下那沙發又時不時地上了幾遍色,才保存得如此“良好”。


    不行了不行了!


    瞳覺得自己的世界怎麽如此灰暗?


    杜老爺願意花錢給龍潮閣的大廳買真皮小沙發招待客人,甚至願意花錢買飾品擺件裝點龍潮閣的“正廳”,也不願意花點錢給她裝個門、擺張床。


    蜃老板更是拿了上交給她的錢就不知道上哪“鬼混”去了,人也找不著,錢也再也沒見著了——實在被杜老爺壓榨狠了,想找蜃老板企圖討點錢什麽的,蜃老板就會叫她去找杜老爺........


    然後開啟一個新的輪迴。


    這都叫個什麽事兒啊!?


    瞳躺在沙發上,輾轉反側,久久不能入眠。


    各種糟心事兒,不論是以前被她埋到心底裏的,還是她以前不放在心上直接忽視的,統統湧現到她的腦海裏,互相征伐!撕b!混戰!企圖成為最大的負麵情緒,成為操控瞳悲傷情緒的源頭!


    一時間,瞳竟感覺這個世界上,一個好人也沒有!


    當然,都是錯覺。


    直到有關閩墨幽的記憶再次出現在瞳的腦海裏,把她其它的悲傷記憶全都摁在瞳的心田裏摩擦,最後獨占瞳的整個腦海後——


    瞳覺得,世界上除了閩墨幽,簡直都是好人!


    連杜老爺都可愛了不少。


    啊啊啊啊!!!


    揮之不去!揮之不去!!!


    為什麽那個混蛋的身影老是在自己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哇呀呀呀呀呀!!!


    瞳抱著自己的身體,瘋狂快速地在沙發上打滾,企圖將與閩墨幽相關的不好的記憶,全都發泄掉!


    然後瞳的手就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硌了一下。


    低頭一看,原來是閩.....那個混蛋東西送給她的金環粉鑽戒,


    虧她當時還以為,閩墨幽是喜歡她,被她的魅力所吸引,送她禮物、給她花錢、故意開那麽虛高的工資.......是為了精心創造一個追求她的機會......


    雖然自己的誌向很遠大.......


    可並非容不下一場戀愛、一個男人.......


    可明明自己都打算鬆口了.....他居然——!


    啊啊啊啊!他還真是!夠!“喜歡”!我!的!啊!


    瞳握住不知不覺還戴著到現在的戒指,猛然拔出——


    嘶.......戴得還挺緊,差點把手指頭都拔脫臼了.......


    欸喲痛痛痛痛痛......


    隻見瞳狠狠地揚起抓著戒指的手,就要隨便找個地方給它丟掉!


    猶豫片刻,還是默默放下了......


    舍不得丟......閩墨.....那混蛋做錯了事情,怎麽能怪到它一個死物身上呢?


    還是如此值錢、如此好看的死物。


    那賣掉?


    大賺一筆!


    瞳想想,又覺得算了,


    她已經做好了跟閩墨幽老死不相往來的準備——想起閩墨幽對她想要賣掉戒指的警告——可別真賣了,結果人家找上門來了.......


    那豈不是得再見一次?


    完全不想見到他!


    那還能怎麽辦啊!!?


    瞳的眼神不自覺地瞟向被她裝在黑色塑料垃圾袋裏、從澡堂裏換下來的、閩....那個人最後贈予她的那套衣服。


    神情複雜。


    又看向了旁邊那“古風韻味”極濃的書桌櫃........


    好吧,去它奶奶的古風韻味,就是又老又舊,看著年紀比瞳還大的桌櫃。


    要不就扔那吧。


    反正咱也不常開那些櫃子,


    放著......放著......


    應該就忘記了。


    瞳把手上的戒指也扔進那裝衣服的黑色塑料垃圾袋裏,打開書桌腳下的那個小木櫃,


    “吱——嘎——”


    刺耳的聲音瘋狂攻擊著瞳的耳膜,飄飛的灰塵把瞳猝不及防地嗆了好幾下.......


    “咳咳咳.......”


    這下她確定,她肯定不會又下次打開這個櫃子的想法了。


    “噫拗——啪!”


    瞳將一袋子東西往裏頭一扔,快速猛力將櫃門關上,這才鬆了口氣。


    是的,是的,


    隻要再把那個男人忘掉,


    一切就結束了.......


    這場噩夢就會醒來......


    自己的生活也會迴歸正常......


    “喲嗬~這不是吾的小寵物麽?終於肯迴家了?背著吾藏什麽寶貝呢?”


    一抹濃鬱的白煙突然在瞳的身後顯現,隨後,熟悉的女人,熟悉的聲音,以及不太熟悉的問候,從瞳的身後出現。


    “喲,這不蜃老板嘛?”


    “今天居然有雅興來我的房間裏作客?”


    果然,把屏風當門,也是擋不住來去自如的蜃老板嗎?


    瞳迴過神來,換上如同以往一般樂嗬嗬沒心沒肺的麵目,將悲傷與沉重埋藏,


    從將那一袋子東西扔櫃子裏,瞳就下定決心,一定要把那些有關閩墨幽的記憶、經曆,與今後的人生,徹!底!割!裂!


    她還是那個瞳,才不會因為一次遇人不淑而改變!


    就從今天開始!


    “duang~”


    蜃老板那庫庫冒著白霧的煙杆子精確地落到瞳的腦門上,用略微不滿的眼神,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什麽你的房間?”


    “分明整個龍潮閣都是吾的。”


    “又說胡話?該打。”


    瞳撓著剛剛蜃老板敲她腦袋的地方,嘿嘿直笑,


    蜃老板敲瞳腦袋的力道不大,屬於是懵逼不傷腦的那種,瞳也不在意,


    “老板您這話說的,我可是龍潮閣的老員工了吧?還是‘銷冠’好伐?每個月是不是我創下的業績最多?老板您怎麽連一間連門和床都沒有的房間都舍不得?”


    瞳甚至在話裏提到了一下她房間沒有門和床的問題,語氣可憐兮兮的——蜃老板應該是能聽懂她想要什麽的吧?


    蜃老板毫不顧忌地朝著瞳臉上噴吐了一口濃白色的仙氣,作為瞳耍小聰明的懲罰,輕哼一聲:


    “知道了~下次出門,我給你帶迴來點小禮物。”


    “謝謝老板!”


    瞳立馬來了個光速90°鞠躬感謝!


    老板她真好!


    下次她出門迴來,一定就會給我安排一張床和一扇門的吧?


    咱也是要睡床的人啦!


    “先不跟你貧嘴了.......”


    蜃老板突然麵色一正,神情嚴肅,笑意消失,用煙杆子在瞳腦袋上輕輕敲了兩下,把沉浸在狂喜之中的瞳喚醒,


    “問你點事兒。”


    “啥事兒啊老板?”


    瞳樂嗬嗬地迴應著,絲毫不介意蜃老板天天敲她腦袋,滿腦子都是即將裝上門和床的新房間。


    “你這次出門.....遇上什麽事了?”


    “不過區區一日的功夫,居然還破身了。”


    瞳聞言,剛剛被美好幻想聚起來的興奮瞬間消退,神色黯然,低下頭去。


    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迴應道:


    “沒啥事,也不是啥大事.........我不想講,老板您別問了好不好?”


    瞳的聲音裏帶著一絲懇求。


    她不是沒想過叫蜃老板幫她報仇......


    她從來沒見過蜃老板的實力上限,諸多神鬼莫測的手段無窮無盡——瞳毫不懷疑,蜃老板的實力一定很強。


    但閩墨幽也不弱——他的手下也很強,雖然單個拎出來肯定比不上蜃老板,但他可是有足足六個!


    而且不知道他身後有沒有什麽更加恐怖的勢力.....


    還記得,他說過他是有家族的——能給閩墨幽一個人就配備六個勢力在紫階裏也是數一數二的強者作為保鏢,這樣的家族,到底有多恐怖?


    反正以瞳的眼界,是想象不出來。


    龍胤一個個跟超人一樣,哪裏是那麽好控製、那麽容易臣服的?


    一個勢力想要控製龍胤,甚至想要讓六個實力極強的龍胤對閩墨幽那樣一個普通人忠心不二......


    除非是有什麽專門控製人生死自由的咒法,要不然就是閩墨幽背後的家族足夠的底氣與實力,壓製的住那些龍胤,讓她們能保持忠心、恭謹與敬畏。


    但蜃老板平時對她這麽好,自己平白無故給她惹來一個威脅巨大的敵人,這合適嗎?


    更何況瞳本來也打算忍氣吞聲了,那就不要再多嘴了。


    自己憋著就挺好的。


    “行.....行。吾養的小寵物真的是越來越不可愛了。”


    蜃老板看到瞳一副死不鬆口的樣子,無奈道,


    “那吾換個問題吧......躲起來的那兩位,你朋友?還是說你認識?”


    “哪兩位?”


    瞳抬起頭,清澈的目光中帶著愚蠢與不解。


    什麽東西?


    這裏除了咱倆,還有別人?


    “嗬.....這樣啊.....那吾就明白了。”


    蜃老板撚了撚手指頭,將從不離手的煙杆子旋轉了半圈,煙灰從煙嘴裏抖出,灑落在地上,


    “沒想到吾才離開這麽一會兒,家裏竟溜進來兩隻這麽大的......小老鼠。”


    瞳滿臉疑惑,一臉天真地問道:


    “老板你這話有語病吧?什麽老鼠有大又小.....的......”


    但很快,一柄抵著她後心的藍白色長劍,以及貼著她頸脖的灰撲撲薙刀,熟悉的冰冷觸感與熟悉的殺意,令她的疑惑戛然而止。


    瞳一秒就想明白了什麽,身子一動也不敢動,但是一行清淚卻抑製不住地從眼角溢出,一直滑落到下巴,滴落。


    為什麽.....


    我都打算不計較了.....


    他......


    還是不願意....


    放過我....


    瞳此刻的感受非常複雜且混亂,但唯獨沒有恐慌——她清楚的,蜃老板在這邊,定能保她無虞。


    “識相點,就此退去,吾放爾等一條生路.......”


    “否則,就不用走了。”


    蜃老板並沒有表現出任何壓力或者緊張,悠哉遊哉地繼續噴雲吐霧,腦子卻是瘋狂運轉,仔細想著:


    到底是哪一家勢力,手下是這些帶著鳥嘴麵具的怪人.....雖然無法與她相提並論,但這一個兩個的,實力還真不弱......


    被發現的白鴿和杜鵑第一時間就將瞳挾持作為人質,但並不清楚主人閩墨幽態度的她們,並未敢傷害瞳分毫。


    被發現了這迴事屬實是出乎她們二人的意料,


    白鴿與杜鵑對視一眼,用眼神交流著,


    杜鵑的眼神裏帶著一絲瘋狂與決絕:吾!絕!不!允!許!中浦區還有這種在情報裏沒有出現過的、會威脅到主人的存在!


    白鴿的眼神相對清醒得多:你瘋了?為主人盡忠沒必要選這個時候啊!?在我們不刻意暴露的情況下能發現我們,要麽胤痕快開發到機製了,要麽龍咒超過我們一個大階位,你去送死啊?!


    杜鵑思考片刻,眼中甚至還閃爍著一絲興奮:要怪,就怪她太強了.....居然發現我了......桀桀桀......


    白鴿:喂!混蛋!你有沒有在“聽”我講話啊!?你不要在這個時候發瘋啊!!!


    杜鵑眼裏興奮的神色不斷濃鬱,手中的薙刀顫抖著,連瞳都感覺的到。


    無奈之下,白鴿隻好用出絕招了:你可要想清楚了,你還沒被主人臨幸過呢!你要是死在這邊了,我怎麽迴去跟主人交代?主人要是知道你死了,一定會很傷心的......


    杜鵑:走!


    白鴿的眼神還在滴溜溜的轉想要繼續表達什麽,下一秒就被收起了武器的杜鵑扯著,遁入地下,據土遁行,瞬息三千米!一路溜到龍潮閣之外好遠!


    再迴望龍潮閣,白煙彌漫,若隱若現,隻有龍胤才能看清並體會到其中恐怖的深色詭異符文一層一層地包繞著整個龍潮閣,密布、膨脹、收束.......


    杜鵑沉默半晌,對一旁的白鴿道歉:


    “......你是對的,此人不可力敵。差點.....”


    “那現在嘞?我倆咋辦?”


    “迴去複命吧,等主人安排。”


    .........


    龍潮閣內,


    “跑得倒是夠快的.....”


    向來大局在握的蜃老板眼中也閃過了一絲詫異——不會真以為她說讓她們離開,就真那麽願意相安無事、息事寧人吧?


    從那倆賊人放開瞳的一瞬間,蜃老板就出手了。


    隻是沒想到啊.......她出手那麽快,範圍那麽大,這都被跑掉了?


    嘖嘖嘖,看來自家的小寵物惹了個不得了的家夥呢~?


    還不願意跟吾說?


    真是有趣。


    蜃老板最後看了一眼還在原地失神的瞳,轉身沒入濃鬱無比的白煙裏,離開了瞳的房間。


    隻留下幾句自信且霸氣的宣言:


    “要是什麽時候想清楚了,可以來尋吾。”


    “不管你攤上什麽事,吾,都可以幫你擺平。”


    “多相信吾一點吧。”


    “吾龍潮閣的人...可不是誰想動...就可以動的。”


    就是不知道瞳現在一副呆呆的樣子,有沒有聽的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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