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站在這兒吧。”李朔月踹掉鞋,抬起左腳,揚首命令道:“我看你整日無事可做,隻會在我麵前當跟沒用的木頭。”


    “不如我替你尋些事,正好我腳酸,你過來,替我捏捏。”


    “捏不好就滾的遠遠的,少來礙我的眼。”


    方逵毫不猶豫蹲下,先是拿衣角擦幹淨手,而後才虔誠捧的捧住潔白的雙腳,放置在膝頭,先試探性的揉了兩下。


    “公子,力道如何?”


    他平日幹慣了糙活,下手沒輕沒重,隻捏了兩下,就將細瘦的腳踝捏出了紅印子。


    方逵急忙停手,生怕將人捏疼了。


    說來也奇怪,嘉哥兒明明在罵他,他聽著卻同打情罵俏一般,甚至有幾分無法描述的滿足。


    即便嘉哥兒對他印象不好。他在他心底也是不同的。


    他覺得現在懶洋洋曬太陽的嘉哥兒像極了嫣姑娘養的那隻長毛狸奴,如果你惹它不高興,它會毫不猶豫朝你亮起鋒利的爪子;可若你有心哄哄它,給它帶些肉食,它又會溫順的朝你亮起肚皮。


    麵前的哥兒給他同樣的感覺。


    李朔月看了看腳踝的印子,笑了兩聲。


    他抬腳挑起方逵的下巴,逗弄道:“怎麽,付不起銀錢來請我,就想用這些法子留下印子,你怎麽跟野狗似的?”


    “這般瞧著我做什麽?”


    “哪怕你將眼睛看瞎,我也不會是你的。”


    被識破心思的方逵眼神閃躲,麵皮漲紅,他急忙低下頭,結結巴巴道:“小的、小的不敢肖想公子。”


    “小的力氣大……拿捏不好力道……”


    “求公子再給小的一次機會。”


    “你同宋秋實是什麽關係?怎麽這樣的好事能輪到你一個劈柴的?”


    方逵搖搖頭,小心地將一雙玉足從下巴移至膝頭,緊張道:“迴公子的話,宋阿姆與奴才並無幹係。不過是那日劈柴,恰巧叫阿姆遇見。”


    說要他又幹巴巴解釋:“我原來隻在後院劈柴,不知道阿姆怎麽選了我……我從前沒做過這般事……”


    “與公子是頭一遭……”


    “劈柴的雜役也能碰我,下一迴他是不是得去街上找些乞丐來作踐我?”


    李朔月冷笑連連,雙臂撐起身體,一腳踹到方逵胸膛,人沒踹倒,反倒差點踹折了自己的腳踝。


    “公子!”


    喝了長個兒的藥後,李朔月的骨頭便極脆,一不留心,便會被折了胳膊折了手。


    雨哥兒心突突直跳,急忙蹲下來仔細查看一翻,還好沒折。


    方逵同樣心驚,生怕那細弱的腳脖子就這樣斷了,心驚過後,他又對自己一身腱子肉生出埋怨,怎麽這樣不長眼,差點叫他受了傷。


    小腿上印子極多,雨哥兒隻得從懷裏掏出藥膏,正欲塗抹時,李朔月冷聲開口:“叫他塗。”


    這正中方逵下懷,他巴不得替人上藥,早些去除那些礙眼的印子呢。


    “公子,小的現在已經不劈柴了,阿姆令我等護衛你的安全,從今往後隻聽公子調遣。”


    “說的好聽。”李朔月短促笑了聲,笑聲又尖又銳。


    “我叫你這會就去殺了宋秋實,你敢嗎?”


    雨哥兒渾身僵硬,急忙阻止:“公子,這話可不敢亂說!”


    方逵愣了會,顯然被這話驚到了,好半晌,他才結結巴巴道:“殺、殺人?”


    “我、我隻殺過野雞,沒殺過人。”


    “廢物。”李朔月冷笑著罵了句。


    方逵低下頭專心塗藥,不敢吭聲。


    雨哥兒環顧四周,隻見其餘幾個漢子都在百步開外,應當是聽不到自己公子這樣大逆不道的言論。


    “公子,這話可別再說二迴了。若是讓孫阿嬤知道,又要尋你的事端了。”


    —


    莊子沒有神出鬼沒的呂老嬤,主仆幾人比在館內都輕快自在。


    李朔月好似真成了這莊子的主家,穿綾羅綢緞,吃美味珍饈,隨便逛兩步便有數不清的奴仆伺候,即使發火底下人也會賠笑哄他。


    沒有人在乎他的行為舉止是否合乎祖宗禮法,也沒有人時刻拿著戒尺教訓他。


    可這都是假的。


    李朔月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用什麽換來了這場鏡花水月。


    所有的巴結討好都是因為陸槐,如果離了這個男人,沒了他的寵愛,那他就隻是娼妓。


    他是宋秋實的提線木偶,一舉一動都叫眾人看在眼裏。


    可他不能困在這當一輩子娼妓。


    既然陸槐指望不上,那換一個就好了。


    —


    “嘉嘉。我昨日叫人去珠寶鋪子買了一套蒼山碧玉的頭麵,你快來,我給你戴上。”


    陸槐興衝衝掀開紅布,拿起掐絲碧玉簪就往李朔月頭上戴,李朔微微側身,避開陸槐的動作。


    “這顏色真老氣,我不喜歡。”


    陸槐將簪子放到李朔月的臉旁比對,末了頻頻點頭道:“這翡翠料子雖好,顏色確實重,你戴著顯老氣。”


    “來人,換另一套來。”


    門外又走進來兩個捧托盤的漢子,一個捧了純金的牡丹頭麵,另一個捧了紫色的翡翠頭麵。


    “你瞧瞧,更愛那個,我替你帶上。”


    陸槐說這話有些心虛,隻因剩下這兩套,全是他大哥陸榆送過來討美人歡心的。


    李朔月停在紫色的翡翠頭麵跟前,挑了隻細長的紫竹翡翠簪。


    捧翡翠頭麵的人正是方逵,他先是聞到了一股甜膩的幽香,而後才聽到輕飄飄的嗓音:“這隻模樣稀罕。”


    那嗓音很近,好似那人就在他耳邊呢喃一樣。


    李朔月轉身踮起腳,輕柔扶住陸槐的胳膊,慢慢將簪子插進他的發中。


    寬大輕柔的衣角落在陸槐麵上,遮擋了他的視線,口鼻隻能聞到甜膩的香氣。


    李朔月收迴手,問:“四爺何時戴冠?”


    陸槐將人拽至懷中,眯起眼笑:“還得兩年。”


    “給我戴做什麽?這簪子你簪才好看。”


    “謙謙公子溫如玉,陌上公子世無雙。”李朔月笑道,又挑了隻金葡萄耳墜,轉身欲往陸槐的耳朵上帶。


    抓住調皮的手,陸槐垂首親了兩下,“這個便不必帶了。”


    “嘉嘉……”


    陸槐俯身將李朔月抱起,李朔月手一抖,金葡萄耳墜順手滑下,咕嚕嚕滾至方逵麵前。


    “還有些別致的小玩意,待會給你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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