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洗施針喂藥,幾個人忙活了一個時辰,又等了半個時辰,李朔月身上的熱才漸漸褪去,整個人也不再囈語,轉而陷入沉睡。


    淩波。鬆了口氣,朝三人道:“我今夜留宿於遺珠院,晚上他若有異樣,你們便來喊我。”


    “淩波姐姐,我曉得了。”


    “嗯,他身旁不可離人,晚上千萬要守著。”


    墨韻吸了吸鼻子,重重地點頭。


    交代完後,淩波便出門找屋子。


    觀棋看了看剩下兩人的麵色,一個神情冷淡漠不關心,另一個眼角通紅神情悲傷,瞧著都不像是能守夜的人,搜索一番後他便道:“不若今夜,我先守著?”


    “不、不用你!”墨韻急忙出聲反駁,他拽住雨哥兒的衣袖,說道:“這兒有我和宇哥兒,用不著你。”


    雨哥兒將衣袖從墨韻手中抽走,淡淡看了墨韻一眼,聲音冷淡:“我明日要打掃院子,今夜你同棋哥兒一道守。”


    察覺到雨哥兒不同尋常的冷淡,墨韻忽而想到雨哥兒同公子合謀,而公子險些殺了他,他怎麽可能像從前那樣照顧公子呢?


    “難道你恨公子?”墨韻試探問。


    “阿姆派我來伺候他,我怎麽敢記恨他?”


    雨哥兒自嘲一笑,緊接著便轉身出了門。


    觀棋隻當沒聽見這二人之間的話,輕聲道:“墨哥兒,不過晚上我同你一道?”


    “不、不用!”


    墨韻氣的跺了跺腳,便自顧自坐到李朔月榻前,看也不看觀棋一眼。


    觀棋搖了搖頭,隻道:“那我便睡在耳房,若有事,你喊我就成。”


    墨韻忍不住在心裏嘀咕:如今伺候嘉哥兒的三個人,雨哥兒疑似藏了殺心,觀棋包藏禍心,這兩個都不能一心一意,為什麽宋阿姆還要將人送過來伺候?


    難道自己以後要一個人防著兩個人,這也太難了些。


    墨韻憂愁地連歎好幾口氣,他看著李朔月的臉,小聲說道:如果不是跟著你最快活,我這會兒才不會守著你呢!


    夜色極深,屋裏黑的仿佛一團濃墨。待巡查的腳步聲小後,與觀棋睡在一處的雨哥兒忽然睜開眼,他眼神清明,毫無半絲睡意。


    被送到仇人跟前當奴才這樣的事,試問誰能睡得著呢?


    雨哥兒靜靜躺在床上,思索宋秋實此舉寓意何為。


    他明知曉那個人險些殺了他,還將自己送過來,是生怕他對“葉嘉”起不了殺心嗎?難道宋秋實就不怕他和“葉嘉”化幹戈為玉帛,一起將矛頭指向他嗎?


    雨哥兒心頭煩躁,隻覺得這事如一團亂麻,叫人理不清頭緒。


    他心中鬱悶,睡不著覺,索性輕手輕腳起身,往內室的方向走。


    屋子裏黑漆漆,因此他特別小心,怕發出什麽聲響。


    塌前的墨韻唿唿大睡,即使雨哥兒站在他麵前,他也沒有任何清醒的趨勢。


    雨哥兒冷眼看著,心說:如果守夜的都是墨韻這樣的人,如果葉嘉仇人多,那麽他死了早不下千次萬次。


    抬腳繞開墨韻,雨哥兒站在床前,眼神淩厲的看向床上的人,他癲狂狠毒的神情還印在他的腦海裏,隻要閉上眼,便是他預置自己於死地的駭人模樣,卸磨殺驢之時,恐怕沒有想到自己還會有今日吧。


    如果不是屋裏還有人,雨哥兒定然會狠狠的嘲笑奚落,笑他以德報怨、笑他不自量力。


    衣袖下的手蠢蠢欲動,現在無人看守,他羸弱的身軀毫無反抗之力,動手殺了他輕而易舉。雨哥兒幾乎按捺不住胸中的殺意,他上前兩步,手馬上偏要伸出衣袖。


    “你殺了他,自己焉有命活?”觀棋輕聲道,“你想要的,難道不是活著逃出去嗎?”


    冷不丁的勸解聲叫雨哥兒渾身一顫,他攥緊衣袖下的手,克製著殺意輕聲道:“你沒睡?”


    “我同你一樣,也睡不著。”


    “宋秋實大費幹戈跳腳,又派了淩波醫治,這說明他很看重他。如果他有個三長兩短,咱們這一屋子的人都活不過明天。”


    “他想殺我易如反掌,我要殺他卻還得千萬般計較。”


    “嗬。”雨哥兒冷笑一聲,隨後又自嘲的笑了笑:“可誰叫他們一個兩個都有人護著呢。”


    “你恨他?”


    “我差點就死在他手上。”


    觀棋思索片刻後道:“你若殺了他,他的痛苦便就此了結;若讓他活下去,他便得清醒著承受加倍的苦難,兩者相較,哪個更能減輕你的痛苦?”


    “可我恨。我每看他一眼,便會想到自己有多麽愚蠢。”


    “他為自己的心狠手辣付出了代價。”


    “這是他應受的。”


    ……


    倆人沉默片刻,都隻能聽到彼此壓抑的唿吸聲。


    忽而,觀棋耳朵微動:“我聽到他呢喃,難道他醒了?”


    若是從前,雨哥兒定要上前好好探一探,可是到如今他隻想躲開,雨哥兒起身轉身朝耳房走,不再管身後如何。


    觀棋上前側耳傾聽,又觸碰李朔月的額頭和手臂,熱得出奇,他隻得晃醒墨韻,說:“公子又起熱症了,我去隔壁尋淩波姑姑,墨哥兒,你看顧好公子。”


    墨韻迷迷糊糊點頭應下,起身爬到床沿,結結巴巴的:“你去、你去尋……我看著……”


    觀棋十分不放心墨韻這副模樣,便在他耳邊說:“雨哥兒欲殺公子。”


    這話如一記驚雷憑空砸下,墨韻立馬清醒,雙手不住的拍打麵頰,警惕的朝耳房看了眼。


    觀棋滿意地點點頭,而後將淩波喊來。淩波神色困倦,診治過後道:“同白日一樣。”


    “墨韻,你去端盆冷水,給他擦一擦。”


    “拿冷水擦洗,萬一病了怎麽辦?”


    “他再病能病到哪兒去?”淩波打了個哈欠,起身往迴走,臨走前撂下一句:“若不想用冷水,便去找個男人來。”


    倆人俱是一證,觀棋同墨韻麵麵相覷,最後觀棋道:“端涼水吧,若成了癮,日後就離不開了。”


    墨韻點了點頭,“那你去端水,我得好好看著公子,防止有些小人呢。”


    “他不敢的。”


    觀棋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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