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雨大多都合時宜,不像夏雨那樣來去匆匆,也不像秋雨總帶著濕冷。常常一場春雨過後,林子裏就會冒出很多蘑菇、野菜,生機勃勃,綠意盎然。


    李朔月與葉水兒、木哥兒便常常結伴上山采蘑菇、摘野菜,也會帶上追雲和小黑。


    趁著現在野菜多,還能吃上嫩的,幾個人便卯足了勁摘,薺菜包子,槐花飯,味道可都不錯呢。


    現在要多摘些,吃不完的曬幹,冬日也能吃呢。


    追雲的體格比半年前還要威猛,四肢修長、毛發濃密,遠遠瞧著就是一隻不可小覷的猛獸。


    春日李朔月帶它的時間多,在家中不像在山上那般肆意,不過李朔月手裏有錢,時常會割肉來吃,也會給饞嘴的灰狼蒸肉包子。


    貓冬的時候隔三岔五就有肉吃,李朔月幾日不吃,也有些不習慣呢。


    李朔月早上采了蘑菇,下午便同葉水兒一塊去清水縣賣,菌子這些就得趁新鮮賣。


    路太遠,木哥兒人又小,他們便沒帶著,順路幫他賣了就成。


    這兩日可不缺蘑菇賣,價格已不如前兩日那般好了,七八文一斤的大有人在。


    倆人摘的菌子比尋常人幹淨些,但不算太大,定價七文錢,半個時辰才賣出去。


    倆人都掙了三十多文,能割快二斤的肉呢。


    李朔月拉著葉水兒,七拐八拐,走到珍珠巷,進了一家賣胭脂水粉的鋪子。


    一個賣貨哥兒很快迎上來,揚起笑臉問:“二位夫郎看些什麽?咱家擦臉的、潤手的,一樣不缺,頭油、唇脂更是琳琅滿目……”


    “不要這些。”李朔月搖搖頭,低聲問這小哥兒:“可有暖情的?”


    “有,有呢,您二位隨我來。”


    較之李朔月的坦然,葉水兒則有些羞赧,許多耳尖的,也跟著撇過臉去,遮掩眼中的羞澀。


    用於房事的物件都在內室,方便成了親的夫郎、媳婦挑選,也不會叫沒成親的羞紅了麵。


    “不知二位夫郎對這香味、樣式可有要求?”


    “隻要最尋常的,味道最好淡些。”


    “好。”小哥兒利落地從貨架上拿出幾個巴掌大的木盒子:“這幾樣分別是梨香、荷花、蘭香的,二位可擰開聞聞,用的都是好料,味道也合適。”


    小哥兒又拿出幾個漆盒:“這幾樣是桃花、月桂、柑橘的,味香且甜。”


    “這些瓷盒裏的是些牡丹、芙蓉的,這種的更軟和,也更潤,遇熱就淌成水兒呢,平常用來擦臉都不成問題呢。”小哥兒笑道,“夫郎可擰開蓋子,塗抹些瞧瞧,看看合不合心意。”


    “這東西就是要千挑百選,才能選出合適、歡喜的來呢。”


    李朔月將幾樣膏脂一一試過,都不太滿意,隻有這牡丹香的,勉強能入他的眼。


    李朔月剜了拇指大小的膏脂,摸到葉水兒幹裂的手背上,把他整隻手都塗完一遍才罷休。


    小哥兒麵色不變,笑盈盈道:“這樣才對呢,能試出好壞來。”


    葉水兒揉了揉自己的手背,笑容羞澀。


    李朔月拽住葉水兒的手,仔細查看,膏脂確實不錯,幹裂的手背這會兒摸著光滑不少呢。


    葉水兒也點點頭,東西確實不錯。


    正經胭脂鋪子暖情的膏脂都溫和,不如花樓裏那些功效駭人。


    李朔月問:“這牡丹味道,不濃又滋潤,要多少錢一盒?”


    “不瞞您二位,這東西比尋常的貴了些,要一兩五錢銀子。”


    “木盒的是八錢銀子、漆盒的是一兩二錢。這兩樣東西夫郎都試過了,各有千秋呢。”


    葉水兒瞪大雙眼,眼神在幾個盒子之間來迴徘徊,不敢相信這樣小小一盒竟然要這麽多銀子!


    八錢、一兩二錢、一兩五錢,這都能買幾石糧食了?


    李朔月也覺得貴,可一咬牙,便決意要買。


    他沒有孫老嬤那樣熟練的講價經驗,把嘴皮子都磨破了,人家也隻讓兩錢,最後花了二兩八錢拿了兩盒。


    東西雖貴,可隻要有用就成,他不想日日都遭罪。


    李朔月強塞給葉水兒,他見過好幾次葉水兒偷偷揉腰,馮冬青體格又比陳展差不了多少,說不準葉水兒和自己一樣遭罪。


    這小夫郎還是個啞巴,連推辭都說不出口。


    李朔月心裏泛起點憐愛,也不管人家需不需要,硬生生給塞進衣裳裏,自己一溜煙跑了。


    葉水兒哪裏懂李朔月的彎彎繞繞,站在門前羞惱不已,隻覺得衣裳裏的東西燒得慌,這小哥兒,送什麽不好,送這些東西……


    *


    也不知是他與陳展心有靈犀還是怎麽的,當天晚上陳展便牽了一頭腦門長著一對大角的公鹿迴來,晚上自然又是好一番你儂我儂。


    牡丹膏脂開封後便少了大半。


    李朔月臉頰悶在被褥上,麵色潮紅。


    陳展將瓷盒捏在手心看,牡丹香濃,融化之後散得滿屋都是。


    李朔月渾身上下都是這種香氣。


    “有用嗎?”


    陳展問。


    李朔月抬起汗津津滑膩膩的臉頰,撐著胳膊慢吞吞滾進陳展懷裏,“……有一點點用。”


    疼沒少幾分,反倒便宜了陳展。


    李朔月:“……往後不去他家了。”


    正經胭脂鋪賣的膏脂真是一般,李朔月鬱悶地歎了口氣,他又不能去花樓裏買,難道日後隻能這樣疼著?


    很多漢子都有特殊的喜好,陳展粗魯,愛看他哭;白五總要在林子裏,喜歡聽人尖叫;周臨淵喜歡束縛住他、捂住他的嘴鼻;周臨淵身邊的老太監擅用鞭子、刑器……


    這些李朔月都不喜歡,他隻喜歡簡單的擁抱,喜歡聽他們胸膛強勁而富有規律的躍動。


    *


    翌日,陳展巳時初才醒,李朔月縮在他懷裏酣睡,沒有蘇醒的跡象。


    今年新糊了窗戶紙,屋子裏亮堂,陳展拇指捏住李朔月的下巴,端詳他的臉。


    不過幾日未見,李朔月容貌似乎又妖豔了幾分。


    狐狸眼狹長,眼周布滿薄而透的粉紅,左側臉半壓,顯得臉頰有些圓潤,鼻梁高挺,嘴唇紅潤,唿吸間透露出幾分嬌憨,較之於半年前的形容枯槁,他現在才有了幾分美人的影子。


    這半年來李朔月在他這裏吃好喝好,才能養成這副模樣,這等姿色的哥兒,即使叫人用過,也能賣出不菲的價格。


    拇指掠過李朔月眉心的紅痕,陳展神情鄙薄,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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