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清水縣已是午時末,陳展直接將公鹿去牽去找趙大,兩人頗有交情,他給的價錢也足,陳展自然樂意將好獵物賣給他,也省得他遊街走巷叫賣。


    趙大一見體格健壯、犄角漂亮的公鹿,連連拍手稱好,直唿:“展兄弟,這十裏八村的,也隻有你能獵到這樣的大鹿,其他獵戶連鹿群都找不著呢。”


    “瞧瞧這對大犄角,看看這蹄子,謔,脾性也大,還要拱我呢。是頭好鹿!”


    陳展道:“確實不錯,鹿群裏數它最勇猛。”


    “好好好,展兄弟。”趙大笑道,“我最近正缺這東西呢,你就給我送來了,要不怎麽說我們是好兄弟,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陳展笑了下,“你還收鹿就成,我還怕白跑一趟。”


    “好東西哪裏都搶手,你這鹿價錢低不了。我得多謝你還念叨著我呢。”趙大將鹿牽進柴房關好,隨後一把攬住陳展的肩頭,將人往屋裏頭帶。


    陳展微低著身,有心想同趙大討東西,便沒推辭,一道入了。


    上迴那隻公鹿賣了二十五兩,這隻體格比那隻還要健壯些,趙大便直接給了三十兩,隻說叫陳展日後有了好獵物還念著自己。


    兩人盤在炕上邊喝燒酒邊吃炒花生,陳展正愁著如何開口,趙大眉頭一挑,笑道:“展兄弟,家中可是有了人?”


    陳展一怔:“你怎知?”


    “你身上有牡丹香,是在王氏胭脂鋪裏買的吧?”


    “他去買的,我也不知。”


    “謔,他家的牡丹香一兩五錢一盒,價雖貴,功效卻不成。當成麵脂手脂還有些用,用來暖情可就差太多了。”


    “正是這個道理。”陳展微微頷首,“除了滋潤,沒別的用處。”


    趙大深深看了眼陳展,低聲問:“可是那事不合?”


    “是有幾分艱難,所以我才來求趙大哥。”不過艱難的人不是他。


    “嘿,這你可算找對人了。”趙大嘿嘿一笑,從東南角的木頭箱子裏翻出幾種藥膏,擺在小炕桌上。


    “你瞧瞧,這是我們樓裏姑娘哥兒最愛用的。”


    呈一字排開的膏脂盒味道、造型都不一樣,有拇指長的窄口小瓷瓶、兩寸寬的雕花圓木盒,也有四四方方嵌了珠寶的木盒、表麵塗漆富有光澤的漆盒等,味道也極雜。


    陳展辨別不出個中花樣,隻草草看了幾眼。


    “展兄弟可有瞧上的?家中人是哥兒還是姑娘,可有喜好?”


    “是個哥兒,不用這些花裏胡哨的。”陳展頓了頓,詢問道:“你們樓裏,挑嬌人用的都是哪些?”


    趙大頓住,神情疑惑,“你怎麽——”


    “他不聽訓。”


    “我說呢。”趙大瞬間明白,手肘懟了懟陳展的胳膊,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你且等著,我去找找,保準叫你滿意。”


    陳展飲了口茶,“此事便麻煩趙大哥了。”


    “你且等我一刻鍾。”


    說完,趙大便火急火燎跑了,好似身後有鬼攆。


    陳展靜靜在屋內候著,目光落在缺了半角的陳舊炕桌上,別人睡覺的地,他不好打量。


    不到半刻鍾,趙大拎了小包袱,滿頭大汗跑迴來。


    ——啪!


    包袱落在木桌上,一聽這聲音,陳展便笑了:“趙大哥,你這是拿了多少,我用不了這許多。”


    “害,還給你拿了些小玩意。”


    說話間,趙大解了包袱,陳展得以看清全貌。


    兩個白色小瓷盒,一個印有梅花,蓋上貼了紅紙,寫著“鴛鴦樂”;另一個貼了綠紙,寫著“相思丸”。除卻膏脂,還有其他幾樣造型奇特的用具。


    趙大見陳展來了興趣,立馬搓搓手,道:“這‘鴛鴦樂’是老嬤教養初哥兒初姐兒時常用的,還有一種名為‘貞女蕩’,那種太傷身,且成癮,我就沒拿來。”


    “相思丸、銀鈴鐺這幾樣,最得老手偏愛。將相思丸置於臍內,能催生出……”


    趙大口若懸河,將包袱裏的東西依次介紹,最後又道:“鴛鴦樂不要太多,拇指大小足夠,否則會令身體虧空,難以將養。相思丸也是如此。”


    “樓裏的人不怕這些,你與弟夫郎可得多多警惕,別一晌貪歡、因小失大。”


    “這事得循序漸進,不可心急。”趙大又寬慰道:“多讓夫郎歡愉,他才能總念叨著你,聽你的話不是?”


    “東西你放心,全部還未開封。”


    “成,多謝趙大哥。”陳展拱手謝了兩句,隨後掏出錢袋,“趙大哥,多謝你心中惦念——”


    “這就見外了。”趙大打斷陳展的話,“這幾個小玩意不值什麽錢,拿迴去用就是。”


    倆人又各自說了幾句,最後陳展留下一兩銀,才將東西盡數帶走。


    在城中采買一番,陳展背著背簍,坐牛車迴了燕子村。


    追雲吃飽喝足,正趴在院中央曬暖,見了他,也隻懶洋洋甩起尾巴,敷衍地叫喚了兩聲。


    東屋開了窗,李朔月正坐在坑邊,手裏似乎在縫著什麽東西。


    陳展沒理追雲,背著背簍進了東屋。這狼崽子歪腦筋極多,自從李朔月成了他的衣食父母,便將從前那股諂媚討好的勁全用在李朔月身上,成日就是這樣敷衍他。


    如今已是大羊的小黑臥在地上,悶頭吃著幾顆手掌大的春菜。


    陳展臉一沉,嗬斥道:“出去。”


    小黑拖長嗓子,朝陳展“咩”了一聲,陳展作勢要踢它,小黑四蹄立起來,底下腦袋就要拱人。


    李朔月急忙叫停:“小黑,不許拱人,聽話,快出去。”


    也不知是不是天性作祟,小黑最近極愛拱人,最愛拱陳展和追雲。


    陳展抽了羊腦袋兩下,拎著脖子將羊往出拉,小黑瞪大眼睛,朝陳展噴了兩口氣,毛茸茸的羊臉滿是不服氣。


    李朔月嗔了陳展一眼,“小黑很乖的,你不要總兇它。它要叼春菜走呢,你快放了它。”


    陳展鬆了手,黑漆漆的羊羔子果然擰頭進屋叼上沒吃完的菜葉子,甩甩小尾巴出了堂屋。


    “它真聰明,今早自己去菜地裏拔了幾顆春菜,叼著來問過我才吃的。”


    “一隻野山羊,你還養出感情來了?”陳展嗤笑一聲,將背簍裏的東西往出掏。


    李朔月耿起脖子,不服氣:“小羊怎麽啦?它好聽我的話。”


    “小黑愛幹淨,我經常帶它去河邊洗,一點也不髒。身上比追雲香呢。”


    陳展沒接話茬,轉頭往李朔月身上扔了件亮黃色的衣衫,斥責道:“下迴別讓它進屋,否則我遲早燉了吃。”


    李朔月接住衣裳,臉色難看起來,維護道:“不許吃我的小羊!”


    “我以後不讓它進屋還不成嗎?”


    “真壞,追雲進屋你就從來不罵。”李朔月哼了聲,“難怪小黑最愛用腦袋頂你。”


    陳展沒搭理李朔月的話,將包袱擱在炕桌上後,背背簍進了灶房。他今日新買了些油鹽醬醋,還有十來斤豬肉,特地買了幾斤豬板肉煉油,另外豆油芝麻油各一斤,還有些其他零碎。


    規整東西這活一向是李朔月的,陳展便沒插手。


    放完東西他又舀水衝洗了把臉,鍋裏還熱著稠米粥和肉包子,瓷碗下蓋著一盤涼拌野菜,陳展將東西都擱在案板上,狼吞虎咽吃起來。


    追雲進來打了個轉,見兩腳獸吃的都是些它不吃的東西,自討了個沒趣,嫌棄地叫了兩聲就走了。


    小黑脾氣大,不服氣得很,吃完菜葉子,這會兒和籬笆門鬧起脾氣來,腦袋撞上去,一點也不嫌疼,那架勢,好似要把門當成陳展拱。


    李朔月關上窗子,靠著牆換了衣裳。


    陳展給他的是身亮黃色的哥兒衣裙,窄腰窄袖,繡著牡丹、祥雲、錦鯉,鮮亮又好看,像是未出閣哥兒穿的衣裳。


    衣裳裏還有發帶,李朔月散了發,用發帶在後脖頸處綁了個小結。


    也不知陳展怎麽挑的,這衣裳長短腰身都正適合。


    陳展進屋後李朔月眼睛便亮了,他站起來,在炕上赤腳轉了兩個圈,柔聲問:“陳展,我穿這身衣裳,好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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