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江舟被痛苦裹挾陷入迴憶無法脫出,那些不屬於他的經曆更為逼真,隨著腦門上豆大的汗珠滾落,他聽見如雷響的鼓聲由遠及近。


    這一次他在彩旗招展的盛會中醒來,他感覺有人牽起自己的衣袖向人群深處走去,可轉眼間大雨傾盆而下,山野林間隻剩下他單身一人。


    頃刻間如被野獸撕扯般的疼痛傳遍四肢百骸,他想祈求上天殺了自己,但迴應他的隻有雨打樹葉的聲音。


    那個靈魂在呐喊,他不想死,他不要做獻祭品。


    許江舟很想問問這到底是為什麽,為什麽自己會來到這兒,和獻祭有什麽關係嗎?可風雨驟然消失,他又迴到了那間黑漆漆的屋子。


    如同待宰的羔羊,他能感受到自己的靈魂正在被抽離,那是比抽筋剝骨還要疼上萬倍的感受。


    忽地,似乎是有什麽滴落在了嘴唇上,是溫熱帶著血腥味的,隨之那些痛苦也逐漸消散。


    許江舟醒來時正對上祁洵焦急的眸子,兩道劍眉擰在一起,一遍遍不停地叫著他的名字。


    “尊上。”


    他也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幹啞不說,竟如此疲憊蒼老,像七老八十的人發出的。


    “你中了他的蠱術。”


    許江舟的疼痛之感還未全退,仰清塵的蠱術竟如此高超,隻一瞬便能勾起他心裏最痛苦之處。


    他伸手抹了抹嘴唇,那滴落的東西竟然是血。


    “仰清塵,本尊原可以留你一條性命,看來是你自己不想要了。”


    說罷,祁洵抬手掌心向黑暗中打出法團。


    那團藏藍色光仿佛燒紅的鐵球落入冰麵般融化點點黑暗,然後在那處停滯住了。


    良久,許江舟已經緩好起身,那處還是一動不動。


    “尊上,這是為何?”


    祁洵眸光微動,掌心再次凝結法團,極為不屑道:“小伎倆。”


    許江舟明白了那句,一切恐懼都源於火力不足,祁洵足足打出數十團,那處像是被腐蝕般逐漸融化。


    就在他以為要露出三樓本來麵目的時候,黑暗中顯形的竟然是一處雲山高台。


    祁洵似是沒了耐心,手中化劍劈了上去,明明未中卻聽得一身悶哼,隻見斷影劍所斬之處漸漸有人影浮現。


    “祁洵,用不用下手這麽狠啊?”


    仰清塵單手捂著胸口,嘴角鮮血滴落。


    “裝神弄鬼。”


    祁洵說罷抬手又是一劍,仰清塵單腳點地閃身躲開,但奈何祁洵連發數劍,盡管他閃轉騰挪還是中劍倒地。


    他倒地瞬間雲山高台坍塌陷落,屋子原本的模樣顯現。


    “我平生還未如此,真是別有一番趣味。”


    儼然已經生命垂危,仰清塵躺在地上胸前已被染紅,可臉上還是掛著笑,一副玩世的模樣。


    “地府更有趣,不妨你去看看。”


    祁洵劍指他脖頸,隻須稍稍發力仰清塵便魂斷於此。


    可他嘴上毫無求饒之意,哈哈大笑兩聲道:“好啊,我正想去看看。”


    斷影的劍尖已經劃破他的肌膚,隻聽他稍微頓了頓,接著說道:“隻是我死了,他舍得嗎?”


    說著他的眼睛飄向許江舟,用一種曖昧不明的眼睛含情脈脈的瞧著臉色蒼白的人。


    祁洵聽他說這話,更想殺了他,但手還未動就被身後的許江舟一把按住。


    “尊上,不能因為我死人,我不想背人命債,他傷我手臂,你將他重傷也算報仇了,就留他一命吧。”


    他能感覺到祁洵握劍攥得更緊了,半晌,斷影在他手中漸漸淡去,仰清塵臉上掛著得意的笑。


    “哈哈哈,更是有趣兒,堂堂魔尊竟會聽一個小嘍囉的話哈哈哈。”


    祁洵臉色陰沉眼睛裏像是融化的岩漿,轉身拂袖而去。


    他走後許江舟來到仰清塵跟前蹲下身問他:“我看到的那些是什麽?”


    仰清塵想掙紮站起,但一動又是一大口血吐出,他用手背抹了抹嘴角的血跡,毫不在乎的樣子看著許江舟。


    “一體兩魂,你比我想的有趣兒,那些記憶是他不是你。”


    “那你知道我如何能從這具身體裏剝離?”


    許江舟有些急不可耐,身體不自覺的微微前傾,語氣急切,仿佛此刻不問出個子醜寅卯,下一刻仰清塵就會閉口不談般。


    “若想剝離一魂,還要靠你自己,你得知曉為何會有兩魂。”


    “那你可否再施一次蠱術?”


    仰清塵已經半起身,單肘撐著身體樣子很是輕鬆,仿佛剛剛險些被殺的不是他。


    “好啊,隻不過我的蠱術隻能喚起你最痛苦的迴憶,若是想再進一步,需.......”


    說到這裏,仰清塵緩緩靠近許江舟,附在他耳邊唿出的熱氣夾雜著血腥味吐在他臉側。


    “需你與我做些春風之事。”


    仰清塵說話的口氣撩撥不說,連看許江舟的眼神都有些泛起漣漪,即便許江舟未經男女之事,“春風”二字他也明白所指的何事。


    許江舟當即推開他,嗔目怒斥他有病。


    “怎就他可?”


    仰清塵臉上還是一副玩味的模樣。


    “你在渾說什麽?”


    聞言仰清塵瞬時眉頭舒展,“原來你不知情,也罷,不逗你了。這種蠱術不能在尋常之地施展,離了鳳凰城你去鏡花水月宮等我。”


    “你為何願意幫我?”


    “世間所有奇怪好玩的事兒我都喜歡,一體兩魂更是見所未見,我當然要幫你。”


    許江舟應下去鏡花水月宮的事,轉身欲走,卻反被他叫住。


    “你還未告知你的姓名。”


    “許江舟。”


    祁洵早就到了一樓,許江舟站在樓上問他:“尊上,我如何下去。”


    誰料想不說還好,他一說,祁洵竟然跨門而走,留下他站在三樓不知所措,最後還是夏席清接他下來。


    等走出仙引坊,許江舟找了個機會開口:“席清,你可知鏡花水月宮?”


    夏席清原本嘴角掛著笑,聽到這五個字的瞬間神色嚴肅,“你從哪聽到的?”


    許江舟扯了個謊,隻說是前幾日在路上偶然聽得。


    “鏡花水月宮曾是天下第一仙門,後來突遭巨變,門下弟子死走逃亡傷。”


    許江舟暗道還真是個鬧鬼的好地方,他心裏剛想完眼睛就瞥到街角有一黑影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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