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絲線如同一根纖細的觸須,從天棚垂落,細如毛發的絲線稍有風吹就飄動起來。


    祁洵坐到桌前,拿起筆,在紙上迅速寫下了“假死藥”三個字。


    他將紙卷起,動作輕柔而迅速,然後站起身來,將紙卷係在了細線的末端。


    就在祁洵將紙卷係好的那一刻,許江舟似乎聽到了一絲微弱的機括轉動聲。


    他的眼睛緊緊地盯著那根絲線,隻見它以一種幾乎肉眼不可見的速度迅速迴縮,仿佛被某種神秘的力量拉扯著,消失在了天棚的陰影之中。


    祁洵這種行動派做任務都得叫速通,許江舟問他怎麽知道這個用法。


    “我見過有些殺手會用這個,這是一種特殊喂養的蠶結成的絲,堅韌無比,他們訓練老鼠拉著絲線傳遞消息。


    成本低廉,難以被發現。”


    人怎麽能聰明成這樣,許江舟心想,老鼠當勞動力,一個月一碗大米就夠了。


    “那我們等著迴信?”


    祁洵點頭,迴複會以同樣的方式傳遞給他們。


    兩人坐在桌邊,靜靜地等待著,這裏沒有一絲多餘的聲響,隔壁幾個房間似乎都是空的,要不然就是隔音太好。


    不多時絲線就被老鼠拉了迴來,絲線末端仍舊係著卷起來的紙。


    祁洵站起身,小心地將絲線末端的紙卷解下來,展開紙張上麵隻迴了一個字——“無”。


    他不動聲色將紙又重新卷起,祁洵麵上沒有任何變化,仿佛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般。


    “看來他們還沒蠢到家,賺錢和掉腦袋還分得清。”


    許江舟不太明白這是什麽意思,帶著疑惑看向祁洵,道:“黑市本來不就是犯法的麽?”


    “黑市犯的隻是人世間的法律,販賣這等藥物,犯得是玄霄宮律法。”


    許江舟一直以為玄霄宮不過是一個類似理事會的組織,沒想到它竟然握有立法的權力,這可太牛了。


    怪不得那些掌門麵上一副恭敬尊重但又不服氣的樣子,原來根源在這兒呢。


    為什麽會出現兩套法律體係,其實這並不難理解。


    修士們擁有超乎常人的能力,即便他們最初都是懷著得道修仙的願望修煉術法,但在獲得力量之後,難免會有人心生邪念,做出損人利己的事情。


    修士們掌握著術法,一旦犯罪,往往能夠輕易逃脫官府的追捕,因此,就需要有一套專門針對修士的律法來約束他們。


    這也是風淩雲一直在努力實現的目標,他希望能夠建立一個絕對純淨的修仙世界,但這麽多年過去了,這個願望始終未能實現。


    自從玄霄宮開始掌管修仙界以來,就製定了一套專屬的律法體係。


    比如將修仙藥草非法售賣給普通人的行為,是會受到玄霄宮嚴厲問責的。


    許江舟還是很好奇是誰這麽缺錢,但這也不算他過於鋌而走險,尋常人也隻會以為是有些厲害的草藥,不會和修仙產生聯係。


    這假死藥要不是碰到他們倆,也不會這麽輕易暴露。


    許江舟順著絲線來的方向望去,道:“那眼下怎麽辦?”


    祁洵沒有迴答他,而是默默看向了一旁的虛晴,小家夥正觀察絲線呢,被祁洵看得直發毛,順勢躲到了許江舟身後。


    “你別打我的主意,我已經探路了。”


    “這迴也是探路。”


    許江舟還沒明白祁洵的意思,虛晴嚷道:“我才不要跟著老鼠去,我不要。”


    原來是讓他順著絲線去找源頭,別說這裏沒有人比他更合適了。


    威逼利誘對他都失去了作用,埋著頭不肯出來,死活不想去找老鼠。


    “祁洵你說這算不算是幫玄霄宮的忙?”


    “怎麽說?”


    許江舟故意提高聲音說道:“你想啊,這觸犯的是玄霄宮的法,那這不就是幫他們抓犯人麽。


    那到時候風淩雲是不是得有所表示,怎麽著這破案人的名字也得名垂青史吧?”


    說完這句話,許江舟都忍不住想笑,還真沒聽說誰家抓藥販子能名垂青史的,但蛇又不懂那麽多,糊弄就完事兒了。


    祁洵點頭應和說道:“說不準還能名震家族呢。”


    他話音剛落就聽見許江舟身後的小螣蛇,弱弱問道:“真的?”


    “那是自然,他要是不把破案人寫進去,我就砸了玄霄宮。”


    許江舟一拍胸脯,氣勢不容質疑。


    看著虛晴飛入天棚的陰影處,兩人的良心受到了極大的譴責,還是太年輕,主要是能活蹦亂跳的時間太少了,都讓祁洵給封傻了。


    “他迴來不會變成蛇精病吧?”


    “什麽病?”


    許江舟抱著胳膊看著虛晴消失的方向,道:“就是被耗子給嚇傻了,迴來把我們倆給吃了。”


    “放心,他不把耗子嚇到就算好的了。”


    等了約有一刻鍾的時間,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一聲悶響,倆人迅速互相看了一眼,立即朝著那聲音飛奔出去。


    聲音約莫是在最裏麵的一間屋子裏,許江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一把推開門,結果裏麵還有一扇門。


    再推門,還有門。


    “迷宮麽?”


    祁洵沒了耐性,瞥了一眼門,冷冷道:“放火。”


    許江舟趕緊攔著,伸手攥住祁洵正要施法的手,“犯法啊這,小心風淩雲抓你。”


    “我不犯法他也抓,我讓他名正言順些。”


    “冷靜克製。”


    許江舟一手抓著祁洵的手腕,一手指向眼前的門,“先燒這個看看效果。”


    他也早就不耐煩了,搞得這麽多把戲,簡直比藍毓還討人嫌。


    祁洵抬手一個火苗飛向門扇,瞬間火勢大起。


    這裏勸告各位小朋友們,玩火尿炕,不要和他們學,哥哥們是練過的。


    火勢在祁洵的控製中不會蔓延成災,但濃煙卻如同洶湧的海浪,迅速填滿了每一寸空間。


    許江舟被煙霧刺激得眼淚汪汪,都有些看不清了,本能地揮動手臂驅散煙霧。


    祁洵拉著他退到門外,靜靜看著火吞噬整個門板。


    這時就聽見階梯口傳來吵鬧的聲音,很嘈雜但是聽不清。


    這些聲音由遠及近,終於聽清了,是老鴇的聲音。


    “著火了,快找人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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