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個小畜生,真夠……」臭不要臉四個字還未出口,梁檢就見上一刻還被隻扁毛畜生蹭的麵紅耳赤的葉將軍,一個閃身衝出房門,空留色鴿飛羽在地上邊咕嚕邊跳。


    兩道黑影在慘白的月色中很快交手,如絮的新雪被掌風掃過,飛濺出一道暴雪寒風,十來個迴合二人都無分勝負。


    「仰阿莎將軍好功夫,不知將軍放著好好的王府正門不走,半夜三更翻牆入室作甚。」梁檢退開幾步,守住門前不客氣地說道。


    仰阿莎站在原地,冷哼一聲,從腰後抽出煙槍,若無其事地點上,衝著葉翀吐出一口混著寒氣的氤氳煙霧說道:「我還沒問世子爺啥時候搬來給郡王殿下看臥房門了呢。」


    這下場麵就極其尷尬了,一個夜闖王府的南蠻將軍,一個私自留宿的侯府世子,破鍋爛蓋、旗鼓相當的不要臉。


    梁檢披起外袍快步走到簷下,看著這倆八字都快打起來的冤家,說道:「天寒地凍的,平雲快請仰阿莎將軍進來說話。」


    葉翀一聲不吭地掉頭就走,攏住梁檢的外袍單手將人搡進去,迴身隻給房門留下條細縫兒。


    仰阿莎氣得頭頂直冒泡,煙槍在手中一轉,重重磕在旁邊的樹幹上,細雪漱漱而落。


    洛常連忙出來給世子擦屁股,客氣地將仰阿莎引到外間,又上了燈。


    梁檢換好衣服,出來對洛常說道:「這裏不用伺候了,你去歇著吧。」緊接著對身邊站定的葉翀說道:「你也出去。」


    「殿下……」葉翀抱著飛羽,第一次被轟出去,尷尬得站立不安。


    梁檢見不得他滿臉委屈的樣子,心一軟便又溫聲哄道:「太晚了,去把飛羽送迴鴿舍。」


    葉翀大狼狗似的點點頭,再不敢造次,乖乖地送飛羽迴家。


    「殿下是給葉家小子吃了什麽迷魂藥?」仰阿莎嘖嘖稱奇。


    「你也想出去涼快涼快?」梁檢麵色微緊,盯著她說道。


    從來不知看破不說破為何物的仰阿莎,雙手合於胸前,表示告饒。


    「皇上的旨意下來了,兩日後我返迴雷苗,率兵南下節製刀帕。」仰阿莎邊說,邊從腰間摸出一對子母銀酒壺,拋給梁檢一個小銀壺。


    梁檢一直服藥,別說喝酒了,醪糟都沒撈著沾一口,擰開壺蓋,酒香混著藥香撲麵而來,聰明的郡王殿下想了想雷苗可怕的藥酒作料,饞蟲順著嗓子眼原路爬了迴去。


    仰阿莎看他那個慫樣,一口氣直接喝掉大半壺,靜默半刻說道:「殿下,我仰阿莎可以為情義而戰,但我身後的雷苗不行,也不能。」


    梁檢知道出兵木邦不是江湖毆鬥,大佬一聲吆喝就能群起而攻之,每個人的決定背後都有深刻的政治考慮。


    他從袖中摸出一張軟皮地圖,上麵木邦東北交雷苗,西南連大啟。


    梁檢攬過火燭走到仰阿莎麵前,鋪開地圖,手中紅燭已燃過半,鞠著滿滿的紅淚,他手腕微微一傾,在地圖上留下一道斑駁的紅線。


    「罕溫家僅留孤子,百官也幾乎殆盡,邦本散盡難以維持,如此局麵若無外力育民休養,必遭大亂,還請將軍善待邊民。」梁檢的手指順著蠟印壓過,昏黃的燭火在他眼底燙下一道金色印記。


    罕納給仰阿莎的求援信中,明確提出雷苗此次出兵救援,木邦世代與雷苗爭執不下的北部十三鎮將全數劃歸雷苗版圖。


    如今罕溫家族僅剩幼孤,她需要大啟的承認,才能拿到罕納的承諾。


    仰阿莎執起地圖,既不興奮也不難過,此時她隻是一位理智到喪心病狂的統治者,手持十七萬雷苗將士的性命,換取的絕不可能是禮儀仁義,而是永遠都不可滿足的雷苗利益。


    「他日殿下若登大寶,雷苗必緊隨左右。」仰阿莎雙手置於胸前,行了一個古老的雷苗禮。


    梁檢長眉蹙起,麵如寒霜,沉聲說道:「將軍知我無意於此路。」


    仰阿莎突然大笑出聲,抄起酒壺沉默地喝了幾口,才說道:「人說世道無常,豈知世道無情,所得皆空、所期皆夢、所避皆隨、所行皆亂。」她眼神悠遠,仰頭將最後一口酒喝盡,「我又怎知自己會走到今日這步,可我若不爭不搶,怕是殿下現在隻能給我燒紙上香了。胸懷天下、肩扛四海,如何獨善其身?你退一步便是一條人命,你退百步無數人全族給你填命。殿下,仰阿莎踏著累累白骨走到您的麵前,同樣不希望成為您步下人命一條。」


    兩人目光冷冽地碰在一塊,梁檢可入畫的眉目隱在昏燈下,情緒收起無言相對,又沉默抵抗,好生複雜。


    仰阿莎一手持煙槍,一手拎酒壺,推開房門走入一院孤雪中。寒月下,瓦藍的苗衣,冷白的銀頸圈,烏黑的煙槍,英姿筆挺,凜冽長留。


    第34章 京察


    仰阿莎與黃蒲在通州渡擦身而過,一個南渡一個北上。


    黃蒲到京城並未直接去王府,而是先去了嶽修民府上拜訪,之後抖落半身霜雪,規規矩矩遞了名帖,這才進了王府大門。


    他剛要行禮,就被梁檢扶住,「黃大人受委屈了。」


    「殿下哪裏話,下官不過放了個大假而已。」黃蒲看著如玉似雪的郡王殿下,感嘆道,「倒是殿下孤身於京城,如履薄冰,下官慚愧。」


    黃蒲非進士出身卻能掌大理寺,做天子近臣,本就被兩榜棟樑們視為妖魔,還跟都察院幹了四年仗,一朝虎落平陽可想而知,那幫老瘋狗沒咬死他都算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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