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


    庫西族村落前,赤色山崖上插著掏空的沙蜥腿骨。


    這些粗壯的腿骨頂端鑿風孔,每至異常風向時會發出高亢聲響。


    在逐漸爬高的太陽光下,身如馬四爪類鼠的騎獸,一點不受砂礫影響極速奔跑。


    爪下揚起的赤色沙粒好似血霧。


    秦瓔和阿曼等人一起出來,恰好看見遠方沙塵。


    來得騎兵不算多,隻三十來騎。


    但誰也不敢小瞧了他們。


    庫西部的村長在大災中死去了,現在是背都直不起來的老村長在與豐山驍騎交涉。


    隻是老村長眼花耳聾加上語言隔閡,雙方的交涉效率極低下。


    見秦瓔三人來,老村長鬆口氣,拄著拐杖讓開了位置。


    與老村長交涉的人,估計也早不耐煩這老頭子見換人還心裏高興。


    隻是掃了一眼秦瓔三人,又垮下臉。


    庫西部的老薩滿皮膚塗抹得花裏胡哨,滿臉穿著釘子。


    同行的阿曼臉上包著繃帶布條,一身黑袍子看著就很不像好人。


    最後一個秦瓔,新換的米色防風罩袍和麵紗擋得整個人看不見臉。


    單純看畫風,三個組合在一起都不像是什麽好玩意。


    懂沙民語言來當翻譯的軍士臉上滿是不耐,最終視線落在了秦瓔身上。


    “昨日我軍士在你們庫西部吃了東西,今早嘔吐腹瀉不止,出現狂亂幻覺。”


    “查驗嘔吐物和排泄物,軍醫用的銀針均發藍。”


    “究竟為何,還請貴方給我們一個交代!”


    說到最後時,他聲音低了下去,威脅之意再明顯不過。


    秦瓔也不知他為何鬼摸頭的衝她來了,但這人並沒有說謊。


    確實有豐山驍騎軍士在庫西部吃了東西中毒,並用銀針查出了毒物。


    既然對方是在衝她嚷嚷,秦瓔也沒當縮頭烏龜。


    她手攏在袖中,輕聲道:“情況我方已知曉,勞煩稍等,我在族中問問是什麽情況。”


    聽她說得一口流利大夏話,講話也有條理,對方略放緩了口氣:“快點!”


    秦瓔應了一聲,折身找來庫西部中知情人詢問。


    在阿曼的同聲傳譯下,這才得知昨天確實有兩個豐山驍騎的軍士來過。


    不知是出於輕視還是不願滋擾,豐山驍騎並未在庫西部駐軍。


    但每日都會有人來巡查。


    這種霸道作風,庫西部沒有一個敢言語的——畢竟那座巨獸圍成的大營實在太恐怖。


    別人移動要塞都停在你家門前了,難道還要拎著彎刀去搏命爭尊嚴不成?


    庫西部索性敞開大門,無不配合地接受巡查。


    頭一天來巡視的還好,隻在村落繞了一圈就走。


    昨天卻來了兩個兵油子。


    進了村子賊眼溜溜在女人身上看,後來見庫西部女人都愛將臉塗得髒兮兮,又開始索要錢財。


    但庫西部的金銀大半搜羅送去黑石部祭祀了,哪還有閑錢。


    這兩兵油子罵罵咧咧,最後硬從村長家掏了兩塊駱駝刺粉烙的幹餅和一袋沙鼠肉幹走。


    秦瓔聽得皺眉,一是為這些沙民掏空家底祭祀她覺得不妥,決意稍後把那些小金首飾還迴來。


    二是……


    “那兩個人,有在族中喝水嗎?”


    原本秦瓔猜測,可能是這兩人不適應庫西部的水,腸胃功能紊亂之類。


    可現在聽來似乎不是那麽迴事。


    愁得眉毛都耷拉下來的老村長,聽見阿曼轉述的疑問苦澀一笑。


    “他們的水,比我們的好,他們都不喝的。”


    豁牙老村長的表達能力實在有點差。


    但秦瓔還是確定了一件事,那兩個士兵確實沒喝過庫西部的水。


    至於投毒之說就比較荒誕了,沙民哪有那膽子。


    她歎了口氣,重新找到豐山驍騎的人。


    “這位官爺,實不相瞞庫西部中,今日也險些死了一個孩子。”


    “同樣是腹瀉不止。”


    其實二者不一定有關係,秦瓔這樣說隻是為了先賣個慘,盡量洗清投毒嫌疑。


    恐他們不信,秦瓔還帶著人去了一趟那孩子家。


    事情發生太快,小孩還還光著屁股蛋,身下草席上也沒來得及收拾,狼狽殘樣不像臨時偽裝。


    來交涉的豐山驍騎軍士麵色緩和了些。


    他蹲身摸了摸小孩的脈搏,見脈弱確實險些命懸一線,這才站起身。


    他見孩子的母親手中捧著木碗,問道:“喝的什麽藥?”


    這庫西部女人不懂大夏話,捧著一碗補液鹽水不知所措。


    阿曼翻譯後,她才說是秦瓔給的藥,可以免得孩子腹瀉而死。


    豐山驍騎軍士的視線自然而然落在秦瓔身上。


    他站起身,伸出一根手指在藥碗裏沾了一點。


    舌尖嚐到一點甜鹹味道,自然而然命令道:“交出這些藥。”


    暴力麵前是沒有任何道理可以講的,這軍士作風蠻橫又一指秦瓔:“你跟我走一趟。”


    阿曼頓時著急。


    秦瓔卻頷首道:“好。”


    “我正好備下了些薄禮,想謝謝陳中郎將贈藥。”


    秦瓔拿著韓烈用軍功換的兩株瑤草,硬說是陳中郎將贈藥。


    這順杆子一爬,叫方才還跋扈的豐山驍騎軍士氣勢一衰。


    “你,認識陳中郎將?”


    秦瓔自若道:“認識。”


    至於對方認不認識她,那就是另一碼事了。


    話音落,這跋扈軍士臉色果然轉好許多:“那便請跟我們走一趟吧,若是誤會及時澄清了也好。”


    他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秦瓔隨著他們迴到了豐山驍騎中,被人一路領著進了後營。


    傷兵營中兩個士兵躺在帳中,嘴裏橫咬著兩根木頭,牙齒深深嵌入木頭裏,牙根見了血。


    他們舌頭向後縮,時不時發出一聲含糊囈語。


    秦瓔走近,險些被餿臭味嗆一跟頭。


    她這會慶幸自己臉上帶著麵紗,雖然遮不了多少臭氣,但好歹不用直麵。


    她心裏吐槽,麵上鎮定走過去看。


    豐山驍騎軍中有十五個軍醫,他們都很擅長治療與野獸搏鬥造成的撕裂外傷咬傷,也擅長治毒。


    但這一次,卻對著兩個哎喲叫喚的軍士發愁。


    銀針查驗過,解毒的藥劑也喝過,可兩人還是沒有好轉。


    甚至他們連是什麽毒都沒查出來。


    如何不一籌莫展。


    就在這莫名的氛圍中,秦瓔被帶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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