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勢力的不斷擴張,作為上位者都會麵臨一件事,即麾下存有的聯姻現狀,尤其是在大族之間,這種現象是極普遍的,如果對其不夠重視的話,難保麾下不出現什麽狀況。


    曹操過去或許在意這點,但是還沒有到警覺的程度,畢竟處在四戰之地下,還把天子迎迴來了。


    北有袁紹,南有袁術、劉表、張繡,東有呂布,西有紛亂關中,那地緣格局可謂是險象環生啊。


    稍有不慎就可能滿盤皆輸。


    更別提除了上述大小諸侯勢力外,還存有不少諸侯勢力,而這還僅僅是外部威脅,至於內部就更複雜了。


    但是吧。


    這一切從建安元年就悄然在變。


    張繡被收服了,袁術被幹掉了,呂布被降服了,劉表被氣死了,一大片廣袤地域被先後奪取了,使麾下所控之地連成片,關鍵還構建了一個安穩後方,這讓曹操的處境轉瞬間就扭轉了。


    盡管外部威脅依舊有吧,但這卻不至於叫曹操忽略別的。


    “你的婚事,你母也對你講了。”


    數日後,司空府。


    一處小亭。


    身倚憑幾的曹操,板著臉對曹昂說道:“知道也就知道吧,這終究是你的大事,畢竟及冠了,不能不迎娶良配。”


    “這次成婚可能會顯得倉促些,而你姨夫遠在河內也趕不迴來,但你要是敢叫某在許都知道,對妙才侄女有任何苛待,看某不狠狠教訓你這豎子!”


    “父親教誨,孩兒定銘記於心。”


    與之對坐的曹昂,抬手朝曹操一禮道。


    見曹昂如此,曹操露出複雜之色。


    這份良苦用心,你可一定要看懂啊。


    關於曹昂的婚配,不止丁氏上心,曹操更上心,畢竟選誰為妻,這可不是隨便拉一位就行的,這要通盤考慮下才能去做的決斷。


    曹操知道曹昂身邊女人不少,所以曹操就有些擔心,曹昂會不會為了其他女人,繼而輕待了夏侯淵的侄女。


    真要是那樣的話,這是會埋下隱患的。


    曹氏這邊有他在,丁家這裏有丁氏在,這兩族是斷不會有別的想法,可夏侯一族就不同了。


    站在曹操的角度,曹氏、丁家、夏侯三族誰要敢不聽他的話,那他肯定是要罵娘的,誰來了都不好使。


    這就叫底氣。


    這世上誰都會背叛,但唯獨三族不會,因為在他們的身上,都打上極深的烙印,這是誰都無法磨滅的。


    但是站在曹昂的角度就不同了。


    三族都認可曹昂,且認同嫡長身份,但是這卻存在兩個前提,一個是因為曹操與丁氏這層關係,一個是曹昂在過去表現確實好。


    隻是這在曹操看來還不夠。


    曹操要讓曹昂跟他一樣,在三族擁有絕對話語權,絕對影響力,所以聯姻就是不可避免的事。


    隻有關係更近一步,有些事才不會有變。


    畢竟隨著三族子弟逐一及冠成年,他們或在軍中曆練,或在地方曆練,都是會接觸到形形色色之人,而且及冠了就要考慮婚配之事,成年人的世界裏,對於方方麵麵都必須要考慮到才行。


    按著曹操所想,一些子弟的婚配,他是要插手幹預的,隻有這樣,三族才能進一步凝聚在一起。


    其實曹操不是沒有考慮過,從別的家族中擇一位適齡女子,作為曹昂的正妻,如荀彧所在的荀氏,鍾繇所在的鍾氏……可思前想後下,曹操卻都覺得不太合適,而在經曆了一些事,還有丁氏的一番話,曹操才知自己該怎樣做了。


    一句話,曹昂表現的越強,曹操非但不會生出忌憚,相反會很高興。


    處在這紛爭亂世下,關於繼承者一事,是每位有想法的上位者,都必須要重視起來的事,並且要安排好與之對應的種種。


    如果這件事安排不好,那麾下勢力是會出大問題的。


    “收拾一下吧,明日進宮麵見天子。”


    在曹昂思慮著,該怎樣跟曹操講,要離開許都返迴襄陽之際,畢竟他離開襄陽的日子太久了,這對後續整合與掌控是不好的,但是曹操的一句話,卻叫曹昂一愣。


    “見天子?”


    曹昂皺眉道。


    “是。”


    曹操平靜道:“陛下頒詔了,點名要見你。”


    曹操罕見的沒有多說別的。


    “那孩兒準備一下。”


    曹昂聽到這裏,抬手作揖道:“父親,孩兒就先告退了。”


    “去吧。”


    曹操擺擺手道。


    看著曹昂離去的背影,曹操心生感慨,真的是長大了啊,但是感慨之餘,曹操心底生出了警覺。


    毫無征兆下,身居漢宮的天子,突然頒詔要召見他的兒子,關鍵是這詔書還頒到他手裏,而非是他兒子手裏。


    這如何能不叫曹操多疑?


    董承、種輯之輩雖被除掉了,但因他們而生風波卻未結束,不過對自家兒子,曹操還是很放心的。


    當然了,曹操也生出讓曹昂盡快離開許都這一是非地的想法,這也是曹操為何說曹昂的婚事會顯倉促的原因。


    在今下的格局下,就曹昂這等特殊身份,待在襄陽節製四州軍政,遠比待在許都掌權要強太多。


    他們父子倆一個在內,一個在外,關鍵是手裏都擁有不小的兵權,這對任何人都是能起到震懾作用的。


    ……


    翌日。


    天清雲淡。


    “公子,到了。”


    典韋渾厚的聲音,在車駕外響起。


    坐在車駕內的曹昂,緩緩睜開眼眸,在對典韋應了聲,便撩袍起身朝車駕外彎腰走出。


    車駕外,站著的一眾銳士,無不低首行禮。


    因為征東將軍府征辟的緣故,在曹昂身邊的典滿、許儀跑出許都了,連帶著天策衛也有不少都去往各處,曹昂要征辟的人,可不是都在許都待著,有不少是在許都外的,所以他們的行動,是得到曹昂同意的。


    而這次天子召見,事先毫無征兆,所以典韋就奉令來護衛曹昂。


    “有勞叔父了。”


    看了眼前方的漢宮,曹昂對典韋說道。


    “這都是末將該做的。”


    典韋咧嘴笑道。


    在人前,不管是典韋,亦或是許褚,那都是不苟言笑的,唯有在一些場合,二人才會說笑,這可不是他們之間,而是跟曹操。


    宿將,不是誰想當就能當的,非親信心腹而不可得。


    而對典韋、許褚而言,他們對曹操的忠誠絕對沒說的,當然了,對曹昂也是一樣的,這不止是因為他們的子嗣,是在曹昂身邊擔任宿將,且都有了不小的改變,更重要的一點,是曹操對曹昂的態度。


    “走吧。”


    曹昂在說了句,典韋便持雙鐵戟緊跟在後,二人便朝漢宮走去,至於隨行銳士則都留在原地。


    第一次來漢宮,曹昂對這裏的一切很陌生。


    但典韋卻輕車熟路。


    在前去天子所住之處,典韋這一路對曹昂講了很多,用最簡短的話,講明種種注意事項,這期間,在走到一處時,典韋將所持雙鐵戟交了出來,除了身上那甲胄外,沒有夾帶任何別的。


    曹昂這一路走下來就兩個感受。


    一個是壓抑,前所未有的壓抑,這種感受讓他有些生理不適,曹昂很難想象,長期處在這種氛圍的人,一個個的心理會怎樣。


    而另一個感受,則是在這漢宮之中,曹操安插有不少眼線,且通過典韋隱晦講的一些話,有不少是在董承、種輯之輩伏誅後增派的。


    也是有了這些感受,讓曹昂下定決心一件事。


    他要盡快離開許都。


    隻有這樣,有些事才不會算計到他頭上。


    在漢宮的天子,這不是誰都能觸碰的,曹操暫且不論,但他曹昂卻不能過多摻和,不然啊,有些事就會出現變數。


    可對今下的曹氏而言,最不能出現的就是變數。


    “臣曹昂,拜見陛下!!”


    當曹昂的聲音在殿內響起時,坐在那龍椅上的劉協,才迴過神來打量著曹昂,他知曹昂年輕,但卻沒想到年輕到這種程度。


    對於劉協而言,他先前的注意與精力,全都集中在曹操、袁紹這些人身上,特別是曹操,那都快成劉協的夢魘了。


    盡管在此之前,曹昂的名字,開始頻繁出現在許都,也在漢宮裏出現,但劉協並沒有太在意。


    因為在劉協的內心深處,這一切都是曹操的計謀,為的就是將自己立下的功績,轉移到他長子的身上。


    然而直到董承、種輯等人伏誅,關鍵是他們都被扣上漢賊的帽子,這讓劉協改變了當初的想法,但是這一切似乎都太遲了。


    “免禮吧。”


    劉協沉吟許久,才對曹昂開口道。


    “臣謝恩。”


    曹昂作揖再拜道。


    “冠軍侯之名,朕很早就聽說了。”


    在曹昂垂手而立時,劉協擠出笑容,“當初國賊袁術僭越稱帝,是冠軍侯在南陽力排眾議,要出兵響應討袁之戰的,而更令朕感到驚歎的,是冠軍侯在率軍歸宛後,竟對荊州展開攻伐。”


    這是意有所指啊。


    曹昂表麵沒有變化,心裏卻暗生感慨。


    其實對劉協的處境,曹昂是理解的,從董卓禍亂雒陽,劉協取代劉辯成為新君,就過著膽戰心驚的日子,試想一下這對於天子而言,別管年紀大小,都是無法接受的事情。


    更別提在這期間,還有幾次顛沛流離的經曆,甚至冒著極大的危險,稍有不慎就可能死掉了,這滋味唯有親身經曆過才知怎麽迴事。


    但曹昂理解歸理解,這卻不代表他非昏了頭。


    從曹操奉天子以令不臣起,曹氏與漢帝或能共存,卻不能讓權,尤其是隨著所轄地域不斷增加,如果敢讓權的話,那曹氏、丁家、夏侯三族必將遭到清算,而且與曹操相近的,也都會遭到清算。


    這是權力本身所帶來的。


    “稟陛下,臣領兵征伐荊州,乃是為陛下征討不臣!”


    想到這些的曹昂,抬手作揖道:“劉表身為漢室宗親,卻在國賊袁術僭越稱帝,致使天下大震之際,為一己私利而兵出荊州,襲擾我漢室帝鄉所在,此在臣看來,無疑是與國賊無疑!!”


    劉協表情複雜的盯著曹昂。


    其實對劉表這個人,劉協是既愛又恨的,作為漢室宗親,在漢室蒙塵之際,理應作為天下表率,對漢室有所表示太對,但是劉表呢,從入主荊州以來,所想種種皆是他山陽劉氏一族之利,卻絲毫沒有在意過漢室。


    可即便是這樣吧,劉協還是抱有一絲幻想的。


    特別是意外得知,在曹操率領大軍征伐袁術時,劉表出兵南陽,在當時,劉協是有些擔憂,但更多的卻希望曹操在解決袁術之際,劉表能把南陽掌控起來,這樣在許都之外,就又多了股製衡曹操的勢力。


    而通過討袁之戰,在陳國的陳王寵,同樣也進入到劉協的視線,按著劉協所想,最好與袁術一戰中,曹操能夠損失慘重,而袁術則能傾覆,這樣一來的話,他在許都振臂高唿,就能掌握大局。


    可結果卻與劉協想的不一樣。


    陳王寵在隨曹操迴許之際,麾下兵馬都被曹操得到了,而遠在荊州的劉表呢,則更是死在荊州了。


    也正是這樣吧,使得劉協下定決心,要設法除掉曹操才行,因為現在不除掉,那今後就更沒有機會了。


    可結果呢,劉協再度絕望了。


    “陛下,當今天下紛爭不斷,各路諸侯各藏心思,能匡扶漢室者,唯有我父!”而在劉協沉默不言時,曹昂卻道。


    “遠在河北的袁紹,雖為漢臣,實則卻幾次三番動心思,這在臣看來與漢賊無疑,然袁紹之強,遠比袁術要強數倍。”


    “如若想使漢室匡扶,我父必將提兵迎戰袁紹,以打消袁紹不臣之心,唯有這樣,漢室社稷才能延續下來!!”


    對劉協心裏怎樣想的,曹昂一點都不關心,他就關心一點,在接下來的曹袁之戰中,劉協別鼓搗什麽幺蛾子。


    奉天子以令不臣,這戰略決策的確是好的,但凡事都有利有弊,任何人都不可能說隻要好處,而不要壞處,所以有些話,曹昂必須要隱晦的講給劉協才行。


    至於講了這些話,劉協對他有什麽想法,曹昂根本就不在意。


    因為曹氏與漢帝的關係,注定是有爆發的那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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