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亞、胎兒、神之子……當這些令人不安的詞語反複在腦中浮現時,想象力自然會朝著最糟糕的方向擴展。


    如果死了就算了,反正已經無可奈何。


    一直以來,我都抱著這種觀念生活。


    但無論如何,我可不想經曆那種被迫懷孕後,再被活生生剖腹的瘋狂殺人方式。


    就在我還無法接受眼前這個突如其來的危機時,顫抖的雙腿不經意地踩動了落葉。


    全身的雞皮疙瘩一直沒有平息下來。


    波本向那名男子提供的信息,應該隻有一點點真實,其他的全都是胡編亂造。


    然而,聽了剛才的對話,我明白他的做法究竟有多危險。


    “所以,你對殺害那兩個人的兇手沒有頭緒嗎?”


    那是一句對波本的詢問,卻讓我忍不住抖了一下肩膀。


    那兩個人……是指琴酒說的,那些被組織清理掉的叛徒嗎?


    “怎麽會知道呢……這可不是我的工作。”


    “也是,不過,你既然手裏拿著關於這個女人的重要信息,卻還讓它落入那兩人手裏,真是可惜啊。”


    那張一開始看似溫和的臉,現在讓我感到越來越陰森可怕。


    耳邊的對話讓人心煩意亂,連集中精神都變得困難起來。


    然而波本依舊冷靜,將威士忌放下後,輕輕一笑。


    “死人是不會開口的,不是嗎?況且,關於這個女人的信息,我剛才已經交給你了,難道還不夠可靠嗎?”


    “別這麽說嘛,我也隻是做自己的工作罷了。”


    空氣中酒精的味道變得更加濃烈起來。


    我開始感覺到站立變得越來越困難,膝蓋微微顫抖,似乎隨時會支撐不住。


    再加上視線模糊,腦袋昏昏沉沉,隻得閉上眼睛。


    ……眼前的這個男人,竟然將“殺了我”這種事當作理所當然一樣談論。


    不行,絕不能這樣。


    我用力睜開眼睛,勉強讓視線清晰了一些。


    如果現在就這麽倒下,肯定會引起注意。


    即便琴酒已經離開,但隻要這個男人還在旁邊,我就無法向波本求助。


    而想要獨自逃離,我對這個地方又一無所知。


    “怎麽了?”


    一個清脆的聲音突然響起。


    抬頭一看,我和那名關切地望著我的女人對上了視線。


    “怎麽會有一個女人獨自站在這種地方?你喝醉了嗎?”


    “……啊,不是,我……”


    “不過你身上沒有酒味,啊,我知道了!哈哈,原來你是迷路了吧?這裏是酒窖,集會的地方在那邊哦!”


    她發出爽朗的笑聲,自己倒是一身酒氣。也許是喝多了,臉頰微微泛紅。


    突然,她抓住了我的胳膊,笑著說:“走吧!”隨後直接拖著我往前走。


    “等、等一下!”我慌忙想要掙脫,但她的力氣出奇地大,我隻能被迫拖著步伐踉蹌前行。


    “放、放開我……!”


    “好啊,願望會實現的哦。”


    那毫無邏輯的迴答讓我感到一陣熟悉的違和感。


    這種無法正常溝通、話語不通的感覺,加上那雙轉動不停的眼睛……我見過這雙眼睛!


    腦海裏浮現出某個畫麵——那是之前的銀行劫匪。


    ……藥物?成癮?


    盡管對方是個女人,但她的力氣大得驚人,讓我深感危險。


    我下意識地將視線投向波本,發現他瞥了我一眼,那目光似乎有些動搖。


    可這一瞬的猶豫,讓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女人拖著我朝剛才琴酒進去的房間走去。


    就在她與波本擦肩而過的瞬間,我試圖伸手向波本求救,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不能在這裏依賴波本。


    女人迅速走到門前,打開了門。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她加快腳步拖著我進入了房間。


    門在我們身後發出一聲悶響,徹底將我與外界隔絕。


    “你會體驗到的哦,真切地感受到……那些讓人討厭的家夥,哪個行業都有吧?真是難以置信的垃圾。”


    “……”


    “你呢?你想詛咒誰?能殺人可是很厲害的哦,是不是很美妙呢……?”


    樓梯間的環境與酒吧截然不同,冷冷的白熾燈照亮了狹窄的空間。


    拉著我的女人喋喋不休,聲音詭異地停頓了下來。


    不妙,這一切都很不妙。


    樓梯的台階是冰冷的灰色,她的高跟鞋發出哢嗒哢嗒的聲音。


    她始終沒有鬆開我的手,直到我們到達一個拐角處,她毫無預警地轉身,粗暴地把我拽了過去。


    我的心跳越來越快,仿佛耳邊響起了尖叫聲,連唿吸聲都在樓梯間迴蕩。


    前方是一扇鋼製的門,沒有磨砂玻璃,完全看不見裏麵的情況。


    女人毫不猶豫地轉動門把手,推開了門。


    與此同時,她終於鬆開了我的手。


    “……!”


    一股令人作嘔的氣味瞬間湧出,衝擊著我的鼻腔。


    酸甜、苦澀、稀釋劑的味道,還有……香?


    這些混雜的氣味像重錘一般砸向我的頭,逼得我咳嗽不止。


    我用手捂住口鼻,勉強睜開一隻眼睛觀察房間內的情況。


    這股刺鼻氣味的來源暫時不得而知,但房間裏滿是彌漫的煙霧,其中有很濃的香灰味。


    勉強能看見天花板上有一台換氣扇在微微轉動。


    乍看之下,這間房間像是辦公樓中的一間辦公室,但室內沒有任何桌椅。


    地上鋪著深藍色的地毯,約莫有二十來人,男女老少不一,都蜷縮在地毯上。


    正當我忍受著強烈的頭痛時,身後忽然傳來一股力道,我被推了一下,腳步踉蹌地踏進了房間。


    還沒等我轉身,身後的門便“砰”地一聲關上了。


    女人根本不顧我的反應,快步跑到那群蜷縮著的人旁邊,與他們融為一體。


    “給我,給我!也給我一點!”


    女人對身邊的一個男人懇求著,隨後開始哼著不知名的小曲。


    我靠在門邊,呆呆地看著這一切。


    在這怪異的場景中,地上的人們像一群貓一樣匍匐著,嘴裏念念有詞。


    我忍不住扭動門把手,試圖打開門,卻發現門從內部被加了什麽裝置,根本無法打開。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請實現,請實現我的願望,拜托了……”


    他們像在念咒語般低聲嘟囔,聲音伴隨著一種“哢哢”的刮擦聲。


    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我靠近一個蹲著的男人,偷偷看向他手邊的動作。


    然後,我明白了——他們正用圓珠筆不停地在紙上寫著什麽,手指已經被染得漆黑。


    他們寫下的內容……全是人名。


    那是一張普通的a4紙,但紙上的每一寸空白都被密密麻麻的名字填滿。


    房間裏除了我以外,所有人都在做著同樣的事情。


    瘋了……不對,我快瘋了。


    這些詭異的低語讓我的身體不由自主地發抖。


    我忍不住低聲喊出:“安室先生……”


    這名字讓我逐漸冷靜下來。


    不行,不能慌。


    我迅速蹲下身體,試圖在這群人之間隱匿身形,同時警惕著四周的動靜。


    這時,一個男人從房間深處走了出來。


    他穿著幹淨的白襯衫和藍色外套,腳踩皮鞋在地毯上輕輕作響。


    他清了清嗓子,所有人立刻抬起頭,齊聲叫道:“先生!”


    這個男人露出溫和的笑容,舉起一隻手輕聲說道:“安靜。”


    瞬間,房間裏的一切喧嘩都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環視一圈後,用溫和的語氣開始發表一段聽似虔誠的演講:“感謝今天的美好日子……”


    “人類的死亡是平等的,但生命卻並不平等,這一點,在座的各位應該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那些令你痛苦的存在,令你所愛之人痛苦的存在,這一切都源自於‘人’。”


    抬起頭的人們眼中充滿了迷茫與恍惚,仿佛在渴求某種救贖。


    男人用戲劇化的語調說著,雙手高舉,仿佛在抓住虛無的天空。


    “你們自己無法解決問題。這不是因為你們太弱小,不,並非如此。你們是善良的,過於善良。正因為如此,你們無法憎恨他人、無法討厭他人、更無法殺害他人。我明白的,你們都是如此善良,如此可愛、珍貴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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