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腦海裏一片混亂:是我在墜落?還是車子在墜落?一切都像是脫離了時間和空間的控製。


    “抓住我!”


    他伸出那隻褐色的手臂,扶住了已經僵住的我。


    他半跪在座椅上,焦急地看著我。


    道路傾斜了。


    不對,是車子在傾斜。


    我下意識地抱緊他。


    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車子發出轟鳴聲,墜入未知的深淵。


    現在才反應過來,我們一直在沿著懸崖邊行駛,而車子已經失去了控製。


    石塊、樹枝、泥土從車窗湧入,伴隨著猛烈的撞擊,我被降穀先生護在懷裏。


    車底傳來“嘎嘎嘎”的刮擦聲,已經無法判斷是哪部分在撞擊地麵。


    即便如此,我的腦海裏竟還冒出了一絲擔憂:這是他最心愛的車,恐怕已經報廢了。


    心愛的車?對,這是……他的車。


    “砰!”


    一聲巨響震得我耳膜發麻。


    像是有什麽重物砸在了車頂上。


    我背部重重地撞上座椅,劇烈的衝擊讓我一時說不出話來。


    幸好降穀先生抱著我,我的頭才沒有撞上硬物。


    細雪和砂礫從破裂的車窗外飄入,我的腰部傳來一陣刺痛,不禁皺起了眉頭。


    我忍不住咳嗽,狼狽的聲音在車內迴蕩。


    這時,降穀先生的身體微微一動,他靠在我身上,似乎也受到了不小的衝擊。


    他緩緩起身,動作有些遲緩。


    我看著他,發現他額頭的血仍在流淌。


    “你……沒事吧……”


    “……”


    “頭……沒撞到吧?還能看見……”


    “降穀先生……”


    “太好了……”


    他說著,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他的血滴落在我的臉上,他用指尖輕輕地為我擦去。


    他勉強起身,靠在座椅上,仰頭喘息了一聲,唿出的熱氣化作淡淡的霧。


    “……再說一遍。”


    “……什麽?”


    “再說一遍你剛剛對我說的話。”


    他仰望著滿月,低聲說道。


    我不明白他指的是什麽,便沉默下來。


    他卻催促道:“你剛才對我說的那句話。”


    “……喜歡你。”


    他沒有看我,而我卻無法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


    “再說一遍。”


    “……”


    “……喜歡你。”


    “再說一次。”


    “那個……”


    “還不夠,我為你做到這個地步,還不夠,更多一點。”


    “……降穀先生……”


    “否則,這樣太不值得了。”


    他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滿,說完,從胸口掏出了一把槍。


    隨著“哢嚓”一聲,他解除了保險。


    不值得?他是否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


    “……降穀先生。”


    “什麽?”


    “……所有人都喜歡你。”


    他愣住了,握槍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他盯著我,低聲喃喃:“……你在說什麽?”


    “我說的是事實……”


    他沉默了片刻,隨後問道:“還能站起來嗎?”


    “……應該可以。”


    “那我們離開這裏,穿過這片密林就安全了。”


    我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淚水無聲地滑落。


    降穀先生安靜地看著我,隨後低聲問:


    “……哪裏受傷了?”


    我搖了搖頭,沒有迴答,隻是低下頭,眼淚止不住地流淌。


    他抬起左手,輕輕地伸向我的眼角。


    “……你哭了。”


    “……”


    “為什麽哭?”


    “安室先生……”


    “到底是怎麽了?”


    “……你是不是……要把我一個人丟下,然後逃跑?”


    “怎麽可能。”


    “可是……安室先生,你還在流血啊……”


    “……”


    “如果你死了,我該怎麽辦?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啊……”


    他靜靜地看著抽泣不止的我,眨了幾次眼,隨後從座椅下拿出一個白色的小箱子,打開了車內的燈。


    在昏暗的燈光下,他熟練地打開箱子,拿出消毒液、藥物、繃帶等醫療用品,開始為自己處理傷口。


    他一句話也沒對我說,隻是專注地給額頭的傷口止血,隨後用力纏上繃帶,最後拿起一個小瓶子喝了幾口,抹了一下嘴角。


    “已經處理好了,我還吃了止痛藥。”


    “……”


    “所以我不會死的。”


    他用平靜的語氣說道,終於和我對上了目光,隨即輕輕笑了一下,似乎放鬆了些許。


    “我們浪費了太多時間,現在該走了。”


    他說著下了車。


    當他打開副駕駛的門時,注意到我沒穿鞋,準備抱起我。


    我連忙拒絕了,我怎麽可能讓他在流了那麽多血的情況下還費力抱我。


    他眉頭微皺,似乎覺得有些麻煩,但最終蹲下身,用紗布和暖寶寶包裹住我的腳掌,又用繃帶固定好,然後示意我可以下車了。


    我拍掉裙子上的泥土,抬頭望去,才發現我們剛剛從相當高的懸崖上摔了下來。


    車身雖然沒有完全翻倒,但已經千瘡百孔,輪胎也如我所料,完全報廢。


    僅憑想象,我都能感受到剛剛經曆的撞擊有多麽猛烈。


    若不是降穀先生的冷靜判斷和駕駛技術,現在我很可能已經沒命了。


    降穀先生拉著我的手離開車子,我一步三迴頭,心中滿是對那輛車的惋惜。


    他始終保持警覺,一隻手緊握著槍,寸步不離。


    這裏的雪並不深,地麵凍得很硬。


    我們踩在凹凸不平的土壤上,發出清脆的“嘎吱”聲。


    白色的霧氣從他口中唿出,隱隱籠罩著他的背影。


    我用空閑的手嗬著氣,試圖取暖,下一秒被他猛地一拉,身體失衡撲進他的懷裏。


    “啊!”


    我驚唿一聲,抬頭看向他,卻被他那雙眼睛嚇得僵住了。


    那是一雙屬於“波本”的眼睛。


    他的手臂用力摟緊了我。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前方隻有一片漆黑的樹林。


    然而,他的姿態讓我明白,這片黑暗中一定隱藏著什麽人。


    他抬起槍,將保險打開。


    他早就知道了,知道是誰開的那幾槍,擊碎了駕駛座的窗戶,打爆了輪胎,也知道我們墜崖隻是時間問題。


    樹林間傳來沙沙的聲音。


    雪地上的白色霧氣不隻是因為寒冷,還有燃燒的煙草味道。


    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視野中,那標誌性的黑色大衣和帽子,根本無法完全遮住他的銀色長發。


    波本舉起槍,而對方卻隻靜靜站著。


    他沒有任何攻擊性的姿態,隻是微微低頭,冷冷的眼神透過帽簷直直看向我們。


    他的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一抹近乎嘲諷的笑容。


    含著的香煙被他輕輕吐出,而後他慢條斯理地取出槍,指向我們,整個過程安靜得令人窒息。


    “還挺能撐的嘛……波本。”


    寒風掠過,卷起地上的積雪,琴酒的長發隨風揚起,動作優雅而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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