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祈霧失神地往樓下走。


    同上次與祁徹的分道揚鑣不同,這一次,她遠沒有自己嘴上說的那麽硬氣。


    畢竟是曾經水乳交融的人。


    在說出那些自以為能刺痛對方的話之後。


    在看到一個近乎破碎的他之後。


    並沒有感到預期中的解脫。


    她仿佛是割裂的。


    一半的她沉進愛的迷霧裏,盲目又癡迷;


    另一半的她清醒又苛刻,不斷放大對方的每一個瑕疵。


    她總罵沈透是人渣,但她自己又何嚐不是。


    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越難搞的人她越上頭。


    沈透說的沒錯,她所謂的愛確實夾雜著太多的不甘心。


    而一旦這份不甘心得到平衡,她又變迴那個自私的她自己。


    這樣的她,又要拿什麽去愛……


    ……


    走到一樓大堂,靳祈霧碰到了謝裴楷一行人。


    他們在沙發上坐著,聊著。


    看到她後,紛紛招唿她坐下,說等亓官易坤下來就散場。


    然後彼此心照不宣地說著話,但沒人問小黑屋發生的事。


    靳祈霧有些過意不去,亓官易坤好好的生日派對,就被她和沈透攪和了。


    閑聊了幾句後,亓官易坤終於出現了。


    沈透沒有跟下來,也沒人敢問他的去向。


    倒是亓官易坤主動解釋:“阿透在這宴請客戶,剛剛是出來透氣的,現在迴去繼續應酬了。”


    謝裴琛一愣,打趣道:“這口氣透得也是夠久的哈。”


    靳祈霧後來才知道,沈透今晚之所以出現在上京,是因為他在美國的公司遇到了大麻煩。


    他原本想請一位大佬出手相助,卻因為這一個小時的失蹤,讓大佬動怒,間接導致tt在美國的業務一蹶不振。


    向來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的沈總,也有失手的時候。


    ……


    場子就這麽散了。


    謝裴楷說要順道送靳祈霧迴家,亓官易坤問她住哪兒。


    “唐頌公寓。”她迴。


    亓官易坤看謝裴楷:“你迴‘久間’?”


    “對。”


    “那你好像不怎麽順道吧。”


    謝裴楷笑了笑:“怎麽,你就順道了?”


    “我可以順道,”亓官易坤緩緩笑著,轉頭看靳祈霧,“要不坐我的車迴去?我比他更順一點。”


    “不……”靳祈霧剛想婉拒。


    謝裴楷答應得挺快:“行啊,我跟泱泱剛好還得去趟城西。”


    靳祈霧的話被截斷。


    好氣,她準備明天就讓公司給她配一個私人司機


    謝裴楷拍了下她的肩膀:“你跟我過來,我跟你說幾句。”


    兩人走到上京門口。


    秋風送爽,靳祈霧心中的煩躁稍微平複了一些。


    但很快又被謝裴楷點燃。


    “你跟沈透……剛才在小黑屋裏是怎麽迴事?”謝裴楷問。


    靳祈霧言無不盡:“他強吻我。”


    “……”


    “還讓我不要跟小坤少在一起。”


    “……”


    “我讓他滾了。”


    “……”


    “你怎麽不說話?”靳祈霧轉頭看謝裴楷。


    “先不說阿透,你對坤是怎麽想的?”謝裴楷問。


    靳祈霧有些混亂:“人家對我又不一定有那種意思。”


    “他對你有意思,我可以肯定。”謝裴楷斬釘截鐵道,“就看你是怎麽個意思了。”


    靳祈霧沉默下來。


    “他跟我說過,他想追你。”謝裴楷繼續道,“但那時候他還不知道阿透跟你談過,這事也怪我,我沒早跟他說。所以這個鍋我背,我得站出來說點什麽。他沒跟你表白,也是因為你倆談過,他怕說了你會尷尬,會抗拒他的接近。”


    輕輕唿吸,靳祈霧沒接話。


    “簡單來說,他想徐徐圖之。”謝裴楷總結道。


    有大風刮過,靳祈霧撫了撫手臂上起的雞皮疙瘩。


    謝裴楷挪了一下尊腿,擋在風口,“但有件事我也得提醒你,坤和透的關係很好,從小到大就特別好。坤作為哥哥,什麽都讓著阿透……


    “所以,你盡量別夾在他們兩個中間,要麽快刀斬亂麻選一個,要麽都別選。否則到時候萬一他們掰了,你莫名其妙成了惡人,長輩那邊不好交代。”


    靳祈霧消化了一下他的話,心尖顫了顫:“好,我知道了。”


    謝裴楷往屋裏看了一眼:“這家夥人確實挺好的,就像你說的,追過泱泱的人那麽多,他肯定優秀。否則我不會隻對他著急上火。”


    靳祈霧八卦道:“所以他跟我學姐到底怎麽迴事?”


    “泱泱之前有很嚴重的抑鬱症,但我不知道。”謝裴楷抬眼,望向路燈,講起這段往事,滿是遺憾。


    “那時候跟她鬧了點矛盾,我老丈人又得了癌症快不行了,權家上上下下一團亂。我老丈人就給她找了亓官家做靠山。亓官小賊就是那時候惦記上我家泱泱的。”


    “那我學姐有對他動過心嗎?”


    “當然沒有!”謝裴楷啐道,“不過他跟她說過一句祝福,把我老婆感動壞了,害她一直記到現在。”


    也害他一直記到現在。


    “什麽?”靳祈霧仰頭,好奇問。


    “他說:我希望你能幸福,不是因為我喜歡你,而是因為你本身就值得擁有幸福、美滿的一生。”


    靳祈霧心微微一動,慢半拍打趣道:“看來小坤少確實是個好人。”


    “你是我妹,壞人我能隨隨便便撮合你倆?”謝裴楷嗤笑一聲,“所以,你好好考慮考慮。”


    說完,又輕拍一下她的肩膀,虛攬著她進屋。


    ……


    淩晨一點多。


    亓官易坤的司機開車到唐頌公寓。


    車停好,他陪她走到樓底下。


    靳祈霧道了謝,正欲轉身進樓。


    “祈霧。”他突然喊住她。


    “啊?”靳祈霧腳步頓住。


    亓官易坤微眯起眼睛:“剛剛那個懲罰,說好30秒,你別想著賴。”


    “什麽?”靳祈霧一時沒反應過來。


    或者說,其實反應過來了,隻是下意識地在迴避。


    夜風驟起,吹動她的發絲。


    她低頭攏了攏頭發,斂去眼底閃過的絲絲慌亂。


    “一共30秒,才罰了3秒,你還欠我27秒,”他斜了下腦袋,調笑的口吻,“下迴記得補上。”


    靳祈霧微微一窘。


    怎麽就變成她欠他的了?還有,下迴是哪一迴啊?他自己和沈透那30秒他賴不賴?


    小坤少是怎麽做到單身二十八年的,他明明挺會撩的……


    “還有,”亓官易坤開口,將她的思緒拉迴。


    靳祈霧看他。


    “下迴,你不用踮腳,”他緩緩說著,身體漸漸傾下,頭也微微垂下,然後很慢很慢地勾起笑容,“我會彎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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