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太過專注的緣故,李之罔的雙眼已有些幹涸,他揉揉眼,轉迴身去,這一次是輪到他先了。


    與之前幾乎暼一眼就能找到物品相比,這一次他看過來看過去都沒能找到,不知是比試太久自己的專注力下降了,還是兩位鏢頭想一局定勝負,特意選了個難尋的。


    他不由地咽了口唾沫,手指起來又放下,方向是蘇叡的折扇,上麵的一個小裝飾似乎被摘了下來。


    “不對,不是這個。”


    李之罔輕輕搖頭,他有信心能拿下識雲眼是因為他短時間地把整個場景記在了腦中,但隨著時間的流逝,一些太過微小的物件細節已經記不起來。隻能賭了,他如是想到,手變換方向,指向錢源的發冠,那裏似乎少了條絲帶。


    雖然就在一瞬間,但李之罔卻覺得有如過了千秋百代般,直到看到蘇叡微微點頭,才鬆下口氣。


    轉迴身後,久久沒傳來聲音,看來柯太監也陷入了迷茫中。


    “我...看不出來。”


    漫長的等待後,柯太監終於還是選擇了放棄,便聽蘇叡歡唿響起,錢源輕歎落下。


    “如何,我這剛入行的鏢師比你這老鏢師精道地多吧!”終於迎來一次勝利,蘇叡不由歡唿不已。


    李之罔也看向錢源道,“在下僥幸獲勝,還請錢鏢頭收迴前言。”


    “哼,輸了我自然認,前麵的話就不算數。”錢源冷哼聲,但對輸了似乎並不怎麽在乎,複又笑道,“我看是這後生自己本領好,非是你湘川鏢局培養的,好後生叫什麽,日後混不下去了可來華峰鏢局尋我,待遇定比你現在好不少。”


    “在下王治,多謝錢鏢頭厚愛,但在下應是不會改換門庭的。”李之罔謙恭道。


    “害,往後的事誰說得準呢,咱們啊,走著瞧。迴去了,老柯。”


    是啊,往後的事誰說得準呢,湘川鏢局在兆天年徹底不複誰又能夠猜到?


    錢源離開後,一下從屋外湧進來諸多鏢師,卻是徐斌久久沒迴來,眾人擔心出了變故,過來後剛巧看到李之罔在和柯太監比試,一時看入了迷。此前眾人都是見到許斌輸給柯太監,如今李之罔終於是找迴臉來,全都圍著他打轉,誇他做得棒。


    “吵甚個吵,大晚上的還弄得這麽聒噪。”


    一直靜心當著透明人的吳築突然發話,氣氛頓時冷了下來。


    蘇叡也是說道,“好了,你們先下去,要慶賀明日再慶賀,我們可還沒吃飯呢。至於許斌和王小侄,我自有賞賜。”


    李之罔沒想到還會有賞賜,趕忙謝過,反觀許斌就冷靜多了,隻冷冷道聲謝便領著其餘的鏢師退下,陳廣屋內又隻剩下剛來時的四人。


    因為吳築發了脾氣,接下來的時間眾人都沒說話,隻默默吃食,等到吳築吃飽退下後,蘇叡才一把拉住李之罔的手,讚道,“小侄,沒想到你如此威猛,果真如城中故事傳得般無往不勝,不愧是能斬殺何冰兄弟的俊傑。”


    “叡叔折煞我了,取巧而已。”李之罔輕搖下頭,表明他贏得沒那麽光明正大。


    “怎麽個取巧法?”


    李之罔解釋起來,“柯太監身法不如我,所以翻山腿我必勝,就算放棄了穿林話也隻是一比一平而已,故此我把大部分心思都放在識雲眼上,極短地時間內盡量地把屋內的擺設、眾人的配飾等一一記下,並非眼力勝過了那柯太監。”


    “哈哈,這如何算是取巧呢?分明是正麵擊敗了對方。”蘇叡大笑不已,“今日也不早了,先下去歇息吧,明日我給你包一個大大的紅包。”


    一夜無話。


    第二日,李之罔趁著天色剛亮便起來,見身旁的蘇叡還在熟睡中,便沒叫他,洗漱一番便出去喂馬整車。


    大部分鏢師都會去歇息,但會輪流派幾人守著車隊,因此當他趕過去的時候,已經有人在喂草刷馬。


    “誒,這不王小哥嗎,這麽早啊?”


    因為昨日搞得名堂,鏢師們都認識了他,李之罔卻隻隱隱記得眼前的鏢師似乎姓馬。


    “我是馬肆,王小哥應還不知道吧。”馬肆手上不停,自顧自介紹起來,“原以為王小哥是小掌櫃派出來鍍金的,也是咱眼低看人濁,沒發現王小哥是尊大能。”


    這話中的小掌櫃就是蘇年錦。


    “馬哥謬讚了。”李之罔看馬肆三十來歲,不比他大多少,順勢叫道,自然地遞上把草料。


    二人有一著沒一著地閑聊著,大多時候都是馬肆在一旁吹捧李之罔昨日的表現,他則隻能無奈尬笑,頭一次發現出了名也不甚舒服。


    “王小哥,你是小掌櫃的堂弟,我也多說句,你聽不?”眼看天快亮了,馬肆瞅眼四周,見雖有人但都離得遠,悄聲問道。


    “馬哥請說。”


    “那我就直說了哈。”馬肆聲音低沉道,“小哥如果想在我們鏢局常待,那就得盡早換個鏢頭,待在蘇叡手下可沒好前途。”


    從第一天開始李之罔就已感覺到手下人不服蘇叡,昨天那何二哲更是在他麵前直接辱罵,今日又有馬肆之言,種種疑惑由不得他不發問,遂問道,“叡叔到底怎地了,我看幾位老哥都不怎麽待見。”


    “害,你知道蘇叡的修號是什麽不,鬼難拿,意思是什麽,就是這鬼呀,也難從他手中搶到一絲財貨,這人,摳門得緊。”馬肆越說越上頭,也是個沒把門的,“便說在其他鏢頭手下,運鏢迴來,不說給多給少,總要象征性地給些,但這蘇叡卻是一毛不拔,從來沒發過一點鏈沫,就連上次許斌應戰,事後也才給了三十鏈沫,你說跟著這樣的鏢頭有啥前途?”


    “三十?那確實少了點,說不得叡叔有甚難處。”李之罔聽到這個數字也不禁吐舌,但還是為蘇叡找補道。


    “他有啥難處,老婆兒女皆有,就是個天生吝嗇的性子。”馬肆擺擺手,示意不願多說,“算了,咱們沒啥奔頭,在哪個鏢頭手下都一個樣,王小哥得多考慮下了。走,這草也喂完,馬也刷幹淨了,吃早食去。”


    說罷,二人便分作兩路,各去吃食。


    李之罔沒想到的是,就因為蘇叡這個天生摳門的性子,差點讓這次的運鏢功虧一簣,就連他自己都險些死去,若不是遇見梵惑道門的魚九則,整個車隊沒一人能活下來。


    迴到陳廣家的時候,蘇叡已經起來了,正和吳築一起等著陳廣的婆娘端上早餐來,李之罔便順勢坐下,一起吃完早食後再次上路。而蘇叡也在悄無聲息中遞給他一個紅包,後麵他打開發現至少比給許斌的要多,有五十鏈沫。


    車隊緩緩駛出小河溝的時候,錢源的車隊也要出發了,雙方僅打個照麵便分向而去,李之罔則在餘生的後麵再也沒見過錢源等人。


    隨後的日子可謂枯燥日常,不是在馬車上奔馳便是在舍館中歇息,既沒有任何的娛樂解乏,也在漫長的趕路中失了談天的興趣,車隊幾乎時時刻刻都是沉默著。其他人都是習慣了,沒感覺有何不同,李之罔卻大大不同,他隻感覺這樣的生活有如在監獄中度日,如年似月,枯燥地緊。


    起初,他會找蘇叡聊天,幾乎什麽都聊,有時候是關於毗湘城內的家族鬥爭,有時候又是行鏢路上的奇聞異事,再不濟還能聊下鏢局的運行周轉。這期間,他的閱曆也得到了進一步增長,不僅了解到天湘州附近其餘幾個州的情況,還悉知了各路地神的情況,世道破敗的前景下,有些地神仍遵守著古老的契約繼續庇護一洲生靈,天湘州的地神就是這樣,有些地神則過早地涉及爭鬥早早被斬殺,葦羅州的地神便是這樣,還有的地神則仍在興風作浪,企圖在亂世獲得繼續存活的資本。這段時間,李之罔和蘇叡的嘴幾乎沒停過,好像要把所有知道的一切盡數吞吐而出。


    “別再聊了,否則後麵你會瘋的。”


    作為過來人的蘇叡如此勸誡道,但李之罔並沒有聽從,他迫切地想擺脫即將臨近的枯燥和乏味,不斷地找蘇叡搭話,足足十三天的時間把所有的話聊盡,直到再沒有任何任何話能說。


    也就是從這時候,李之罔開始把注意力轉移到身旁不斷遊離後退的景物上。他注意到,天湘州地勢平坦,水利頗豐,在已快到十一月的寒冷時節仍然還有細微的綠意,隻是為了避寒,他已在兩日前換上冬裝。隨著他看得越久,枯燥愈發地臨近,一切都好似要即將陷入灰暗般。


    “別沉下去,再這樣,我得把你吊到樹上了。”


    蘇叡把他搖醒,一臉沉重。


    李之罔沒問,但知道蘇叡指得是什麽。傳言有位神隻掌管世間遊魂,世人便以遊魂之神頌之。沒有人知曉遊魂之神的來曆,隻知道在數百個光暗反複的世代它從未消失斷絕,一直矜矜業業地進行著它的工作——將意誌消沉的世間一切物魂魄抽離,化為遊魂。天湘州的人不知道怎麽治愈離魂之人,長時流傳下來的方法便是將被離魂的人肉體倒掛在樹上,讓飛蟲走獸盡情地啃食,以此獲得遊魂之神的寬恕,不牽連到其他人。


    提到遊魂之神,李之罔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在積灰山的生活,那裏在紀星道,處在永安國的邊緣,已極度地臨近西仙洲,以他現在的修為,不知要花上多少年才能到達。既然想到積灰山,他又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沈惜時,想到了她的麵容,她的哀嚎和她在圓月下的哭泣,那絕美的容顏終將成為他一生的夢魘,成為再不願迴首的汙漬和不會提及的痛苦。兆天年,當他握住沈惜時即將碎為灰燼的手碗,李之罔陷入長久地哭泣。


    蘇叡的話沒起到任何地作用,事實上,即便是他最愛的齊暮也從未能拯救到他,她隻是一遍遍地利用他,以達成自己的目的,當然,這從來都是在愛的名義下。


    李之罔開始毫不遲疑地沉淪下去,意誌緩慢,身體麻木,眼睜不開,腳邁不出,身體的一盡機能都在崩潰的邊緣。但幸運地是,陪伴他一生的癲癇毫無征兆地發作了,他的意誌被狗娘養的疫病女神所征用,以此去對抗腦部深處的痛苦,而這避免了他的魂靈被遊魂之神所拘,僥幸存活了下來。


    “小侄,你終於醒了。”


    李之罔睜開眼來,見到蘇叡坐在一邊,感知到身下仍是動蕩不歇,不禁問道,“我發作多久了,如今又在哪兒?”


    “二十天。”蘇叡說道,“為了不耽誤運鏢,我把一架馬車給騰空了,如今已過了掛棺峽穀,出了天湘州,到了地火州的地界,現在在巨人王陵。”


    “多謝叡叔照料,我想出去看看。”


    李之罔雖說著,已經掀開被子開始穿衣,他受不了這樣的壓抑。


    重新坐到馬車頭,唿吸到新鮮的空氣,他不由地精神一振。地火州既以地火得名,便是火脈充足,大部分專精丹藥之道的山門都匯聚於此,抬眼望去,植被疏稀,山石兀立,而最為人矚目的便是近在咫尺卻遠在天邊的巨大王陵。


    蘇叡這時也走了出來,解釋道,“那是巨人一族巨人王千頌的陵墓。雖說如今巨人一族隻能囿居於西仙洲高陵之地,但從前可也統治過一個世代。此後鮮奉建立後,巨人一族也時有作亂,這千頌便是叛亂時的一位巨人王。”


    “那他的陵寢是誰所建,按理說既然戰敗了應不會為其修陵的。”


    “這個就說來話長了,我說得簡短些。”蘇叡道,“當時王朝初立,各族林有叛亂。世泰三年的時候,初王拜拒敵城主‘紅發’的齊鳶為征南大將軍,南往南仙抵拒山妖一族,自己則率遺種十六騎前往北仙洲,搗毀古龍一族的古祭壇。巨人一族便趁著這個空擋入侵中洲,一路打到眼前的巨人王陵,當時夜王還未就國,便是他獨戰巨人王千頌四百三十二年,將其斬殺於此。夜王感其驍勇善戰,又有其族人求情,便允許其族人為他修建寢陵,後世遂以巨人王陵稱唿此地。”


    “原是這樣,王朝的曆史真長,僅一個地名便有這麽段故事。”李之罔收迴目光,往後看去,見到點古怪,不由問道,“叡叔,我們怎多了架馬車,可是我昏沉時出了變故?”


    “沒有的事。”蘇叡擺擺手,挨著李之罔坐下,“這夥人是路上遇見的,要去藥屍墟拜師學藝,與我們路線重了,便帶著上路,多掙點鏈沫。”


    等後來迴返到毗湘城時,李之罔與蘇年錦談起此事,才知曉這是一般鏢局的傳統,讓一些旅客一起同行,額外地賺些財貨,隻是蘇家為了保證走鏢安全,從剛開始成立鏢局時就杜絕了這樣的做法,但從蘇叡的做法看來,他並沒有尊從這個祖訓,隻知貪財愛財。


    第一次見到巨人陵墓這麽宏偉的建築,李之罔有心去瞻仰番,但他尚承擔著運鏢的任務,無法走脫,隻能眼瞅著巨人王陵從他的視野中逐漸脫離。


    出了巨人王陵,便到了欲癮監牢,蘇叡一改之前的輕鬆,讓所有人提高警惕,隻有李之罔因為剛從癲癇中複蘇過來,身子孱弱,得了些優待。他還是第一次見到蘇叡如此緊張,一問之下才知曉此條路線除出天湘州的掛棺峽穀外,便是這欲癮監牢最為兇險。


    地火州盛產丹藥,自然有馳名天下的各種靈丹妙藥,但與此同時,也有些小山門為圖生計研製出了一些粗製濫造的丹藥,這種丹藥一出便風靡於地火州,甚至附近的幾個州都被波及到,隻因此種丹藥可以清人耳目,服用之後飄飄欲仙,不似凡人。但它的副作用也極為明顯,不僅會抽空人的精氣神,還會導致麵目扭曲,產生異變。


    地火州用了近千年的努力才把這種丹藥造成的後果堪堪撲滅,殘存的成癮者則全被關入到了欲癮監牢中。但隨著碎鏈戰爭的爆發,世家大族們為求自保,已無人再願意分派人手來監管,終於有一日,成癮者們將僅剩的獄卒吊死在監牢門口,徹底掌握了欲癮監牢。


    “那為什麽不繞路呢?至少會安全些。”


    “繞不了,如果選擇繞路的話,光是在地火州就得多待三月,連本都迴不了。再者說了,大多數成癮者在一開始便跑了,欲癮監牢現在沒有多少成癮者,隻要我們小心些,擊退這些隻會用本能思考的生物不是問題。”


    這是蘇叡的迴答。


    車隊從欲癮監牢的正門駛入進去的時候,李之罔正正好好看到吊成一排的七十六具骨骸,數十年的“垂釣”生涯裏從未有人想過為他們收屍。李之罔也不想,他已看到隱約的紅色煙霧和聞到隻有死屍才會散發出的臭味。


    欲癮監牢占地不小,即便是全速前進,通過也必須要足足兩日的時間。此前都是白行夜歇,但蘇叡這次強力要求一定要出了監牢才能歇息,讓眾人的緊張更上一層。


    就在這個關頭,突然傳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一直跟在車隊後麵的那夥人生病了。


    車隊暫時停了下來,蘇叡要去看看發生了什麽情況,李之罔便也跟上。


    跟著車隊的這夥人是一家人,五個人,男女老少皆有,其中的老者腸胃不適,一直竄稀,許是吃壞了肚子。


    蘇叡聽明白了,但一點好臉色不給,冷冷道,“你們是地火州的,不知道欲癮監牢不安全?現在一刻也不能停,要拉就拉在車上!”


    妻子模樣的少婦哭泣著懇求道,“鏢頭,你可憐可憐我公公吧,他年紀大了,經不起這麽大的顛簸。”


    “不行,沒有什麽比命更重要,我手下二十個人,不能把他們的性命丟在監牢。你們到底走不走,如若不走,我們就自己走,至於鏈沫是不會退的。”蘇叡極不耐煩。


    “我們加錢!多加五百鏈沫!”少婦跪倒在地,一想到一家子要被丟在監牢裏就讓她心慌神亂,“求鏢頭給我們一刻鍾的時間,時間到,我們就出發。”


    蘇叡心虛地瞥了眼李之罔,又故作抬頭看天的樣子,事實上誰不知曉馬上就要天黑了呢?他緊咬口牙,狠狠道,“六百,現在就給我,然後隻待一刻鍾,到時候無論你們走不走我們都會走。”


    少婦聽了如聞大喜,也不討價還價,忙不迭地從神府中掏出六百鏈沫雙手呈上遞給蘇叡。


    “要不是我家裏也有老人,我才不會動這惻隱之心。”蘇叡冷哼聲,往車頭走,邊走邊向鏢師們說道,“大夥兒舒展下筋骨,一刻鍾後我們再出發。”


    從始至終,李之罔隻是看著,什麽話也沒說,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該說啥。換作他,不會收錢,但也不會拋下這一大家子,蘇叡雖是看在鏈沫的份上,但和他的想法是一致的。


    一刻鍾很快就過去,而時間比蘇叡察覺得還要快些,時間到了天已徹底暗了,紅色煙霧徹底隱匿在黑暗中,隻有那死屍的臭味還縈繞於耳。


    “出發!”


    蘇叡沒去問後麵的情況,時間一到,當即揮鞭,禦駛著馬車出發。


    “鏢頭,那家人不見了!”


    許斌因為資曆高、修為深,有專門的戰馬可騎,此時從後方奔跑過來。


    “他們既要留下管他作甚,我們自走...等等,你說什麽?”蘇叡前麵還沒聽仔細,以為是那家人不願走了,稍一聽清楚立馬勒住韁繩,頓時傳來馬兒的嘶鳴聲。


    “那家人不見了,鏢頭,有情況!”許斌再說遍。


    “全體戒備,把火把滅掉!”


    蘇叡站將起來,朝後麵的人喊道,他就算是個傻子也知道在如今這麽特殊的地點一家人不見意味著什麽,李之罔聞言也提高警惕,拔出邪首劍來。


    “許斌,你領兩個鏢師去前麵探路,我們跟在後頭。”現在最要緊的就是動起來,蘇叡畢竟是老鏢頭了,還沒有自亂陣腳。


    “二哲,大哲,跟我走!”


    許斌朝後唿喚兩聲,當即就竄出兩名騎著戰馬的鏢師,跟隨他往前奔去,蘇叡則再次揮動馬鞭緊緊跟在許斌後頭。


    因為滅了火把的緣故,視野一下灰暗許多,就算有著縹緲的月光,李之罔抬眼看去,卻仍是看不清百步外的許斌三人,隻有噠噠的馬蹄聲證明他三人還存在著。


    “叡叔,有情況!”李之罔拍下蘇叡的肩頭,讓他往自己剛發現的東西看去。


    “是那些成癮者。”


    蘇叡的語氣凝重地像要滴出水來,那是黑暗中仍然明亮的猩紅眼眸,而這是丹藥成癮者的顯著標誌。


    接下來蘇叡沒再說話,隻不斷地揮動馬鞭,寄希望於馬兒跑得更快些。李之罔則一直注意著那些成癮者,從他發現後的短短時間內,猩紅眼眸一直在以極快的速度增加,如今已不下數百對之多。


    “叡叔,要停下嗎?我感覺我們衝不出去。”眼看著成癮者們越靠越近,李之罔如是建議道。


    “不行!這些成癮者不懼刀兵,我們不是對手,必須要衝...啊!”


    蘇叡應著,身子忽得撞在馬車上,隨即倒飛出去,李之罔也不能免,但他比蘇叡要好些,在要緊關頭抓住了韁繩,堪堪抵擋住衝擊力。馬車似乎撞到了什麽東西。


    他們的馬車在前頭,如今一停下,後麵的馬車都來不及反應,頓時一輛接著一輛地撞過來,李之罔便見到他認識的一名鏢師頭顱正正摔在地上,青白的腦漿潑了一地。


    短暫而密集的衝擊結束後,李之罔揉著腦袋跳下馬車,往前快走幾步,隻見三匹戰馬橫倒在路中間,許斌三人則散在各處,七、八名成癮者正圍著他們的屍體肆意啃食。


    原來是許斌三人遇伏,馬匹被殺後堵在了路上,才導致車隊盡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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