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手並沒有什麽危險的舉動,隻是防止李之罔離開,他發現自己處境尚安全,便道,“閣下既然救下我,便是不殺,還請放在下離去。”


    散發著淡綠色光芒的不知名神隻怪笑一聲,“若非我感知有所異變,降下分身,無上王恐早被分屍吞盡。便連話都不想多說兩句,就欲辭別?”


    “閣下貴為神隻,當明白人神有別,在下惹不起,也不想招惹。”


    不知名神隻模樣變換,化做一七八歲小孩模樣,坐在附近石頭上問道,“如今是哪一年?”


    “兆天年。”李之罔答道。


    “早了。”不知名神隻站將起來,有些鬱悶,“早了足足數年,莫非已有轉機?”祂看向李之罔,責怪道,“你不該和那李坊來此,破壞了我的計劃。算了,事既已落下,我便應了她的祈福,多少有些彌補。”


    說罷,不知名神隻從胸口的肉質根上摘下朵鍾形小花,祂吹出口熱氣,小花便盡數化作粉末飛向李之罔。


    李之罔避無可避,隻覺得胸口一冷,隨後便再無任何異動。他眼看不知名神隻即將消散,不免追問道,“閣下到底是何方神聖?”


    “不急,待無上王被殷紅花朵吞沒時,自然會知曉我的身份。”


    不知名神隻輕笑一聲,再無任何動靜,夜祈江渚也重歸黑暗,隻獨留李之罔一人。


    他看向此前李坊跪拜的石台,發現上麵的珠寶全都沒有了光彩,果然如不知名神隻所說,祂已收下李坊的供奉。


    李之罔搖搖頭往外走去,覺得今天的事真是怪異。


    “李公子?”


    李之罔聽到有人在尋他,迴道,“何小姐,我在這兒。”


    他往前走上幾步,發現有個黑影佇在不遠處,走上前去,果然是何洛儀,原來她也在船上,隻是沒有露麵。


    何洛儀走上前來,打量李之罔周身,發現沒有受什麽傷,便解釋道,“方才我感知到老祖的風印氣息,妹妹又奔走迴來說生了變故,我便過來,但見光芒齊射,氣息逼人不容靠近,故才徘徊在外。公子可清楚裏麵發生了什麽?”


    “不過一些天然異象,讓何小姐多有擔憂,我們且迴去吧。”


    李之罔的掩蓋之意何洛儀自然聽得明白,但她本就不關心,也沒有過多糾纏,而是道,“公子既然活了下來,不知能否借一步說話?”


    李之罔有些意外,他和何洛儀一向沒有太多話題,迴毗湘的路上都基本沒說過幾句話,沒想到對方竟然還有話給他說。


    “何小姐且言,在下洗耳恭聽。”


    何洛儀並沒有立即開口,而是醞釀了一下,以極其嚴肅的口吻說道,“我妹妹久在塵俗,不知臻珠為何物,或多或少會高看些人。在她狹小的認知中,便覺著這些人已是天上星宿、人中龍鳳,實不知地位決定眼界,眼界才能決定對一個人的評判標準。李公子覺得我說得有道理嗎?”


    “自是有的。”李之罔順著說道,“待李小姐迴了梵惑道門,眼界定會開闊不少,與現在大為不同。”


    “李公子能理解便好。”何洛儀笑上一笑,隻是掩著夜色讓人隻覺虛偽,“我看得出來,我妹妹對公子情有所屬,公子覺得這與眼界有無關聯?”


    李之罔輕皺下眉,原來繞來繞去是針對他。他嗤笑聲,點頭道,“確實是這樣,李小姐身份尊貴,與在下有雲泥之別,隻是往前囿於眼界,隻以為在下良才,實不過一腐草耳。何小姐準備讓在下怎麽做,請說來。”


    既然李之罔已經如此自貶,何洛儀也不再賣關子,直言道,“我知道公子與我老祖是舊識,公子若想來道門,我攔將不住,可我妹妹又為情所困,實在是兩難之舉。但若公子保證日後不再來道門,我願以鏈沫相贈,公子覺得如何?”


    “你能給多少?”


    何洛儀有些意外地看上眼李之罔,對方似乎根本就不在意攀上梵惑道門這條線,不過她也沒多想,隻要眼前人不在和她妹妹惹上糾葛就行,遂道,“五千。我想,對於一個剛踏入武道四等的受恩惠者來說,這應是個不容拒絕的價格。”


    李之罔大笑一聲,道,“成交。”


    二人再沒有多的話要說,在何洛儀交付鏈沫後便迴到大船上,至於甲板上苦苦守望的李坊,李之罔從頭到尾都當沒看見,徑直進入船艙休息,直到下船前也沒和李坊說上哪怕一句話。


    而這也是漫長的歲月之前李之罔最後一次和李坊打交道。“倦歌”李坊在迴到梵惑道門後,深受老祖李杓喜愛,日夜帶在身邊修煉,由此遭長姐何洛儀所妒,被暗中下毒引得半身不遂。在魚九則引發山門劇變後,所有人都來不及顧上這位躺在病榻上的女子,據知道些許內情的人說,“倦歌”李坊被滾石砸碎了半邊身子,已徹底葬身於鑒星湖下。


    至於她是否還活著,那已到遙遠的兆天年,那時李之罔答應姬月寒的請求隨他前往獸爪之國調查通往地下世界的小道,才知道梵惑道門已經瀕臨毀滅,正在搬遷。


    ...


    “怎麽了,找我有事?”


    離開後,李之罔立馬就迴了蘇府,想把李氏舉族遠徙的消息告訴蘇年錦,但對方卻一直在忙著家族議事,半個月都沒有迴來落腳,好不容易迴來,家族議事已經落下帷幕。


    “便是李氏要走了,我想著通知給蘇姐姐,早做點準備。”


    蘇年錦毫不意外,道,“家族議事的時候李伯父已經給我說了,他們再過半月就會動身。除此之外,李家一旦離開,必然會空下一個位置,李伯父說能把我們蘇氏扶上去。”


    李之罔點點頭,李氏屬於毗湘中的十二家族,蘇氏要稍遜很多,如果蘇氏能夠占據十二家族一席之地,那往後就不再是任人宰割的魚肉,已可以自主決定自己的命運,這麽大的利益,蘇年錦是一定意動的。他遂問道,“那代價是什麽?”


    “每年兩成的利潤要分潤給李家。”蘇年錦抿口茶,繼續道,“我父親去談了,這麽大的事兒還輪不到我插手,但想來父親會答應的。對了,家族議事結束了,結果你聽不聽?”


    “自然要聽。汝森藥莊害死了一整個鏢隊,我每每想起來都恨得不行。”


    “那我給你說。在數項證據麵前,汝森藥莊隻是象征性地反抗了下便同意了我們的賠償,不僅要割出半個藥莊,往後二十年每年利潤的五成也要上交過來,這一下,可就賺得不少。如今李家要把我家扶上位,我尋思這是不是不要僅把目光局限在鏢局上,開闊下其他行業也是不錯的,弟弟你意下如何?”


    雖是商量,但李之罔聽得出來蘇年錦已經開始思考怎麽進軍其他行業了,便也沒阻攔,道,“自然好得不行,李家不就掌控多行業嗎,若蘇家要想保持影響力,也得多手齊下,況且進軍藥業的話,張贛的藥園還能為我等所用,這樣有利益維持,想來他也不會怎怨恨我們之前的作為。”


    “你跟我想到一處去了。”蘇年錦抬起頭來,笑上聲,盯住李之罔,“現今你是我家的一份子,有沒有感興趣的行業,有足夠的鏈沫供你去開拓。”


    “姐姐說笑了。”李之罔趕忙擺手,“我就一個武夫,生意場上的事弄不清楚的,況且我還欠姐姐那麽多鏈沫呢。對了,我剛賺到五千鏈沫,就先給姐姐吧,還一部分債吧。”


    說著,李之罔就把從何洛儀那兒得到的鏈沫從神府中掏出來放在桌上。


    “你自個兒留著吧,這次汝森藥莊的賠償你出了大力,此前的債務就一筆勾銷。”蘇年錦看都不看一眼,繼續問道,“真的不考慮一下?我家肯定要開始擴張了,正是缺人手的時候,弟弟不為別人想,就不為姐姐想一想?”


    “姐姐你這...”李之罔苦笑一聲,“我是真的不懂做生意,不然怎麽都得為姐姐出把力。”


    他看蘇年錦仍盯著他不放,隻好繼續道,“好吧,這樣,叡叔的整個鏢隊都沒了,我去重建起來,姐姐你看如何?然後在走之前,我都負責鏢局內的一條線路,再多的我真做不了了。”


    “說得好像我在逼你一樣,但是你答應了可不能反悔哈。”蘇年錦“噗”得笑出聲來,好不容易緩下來重歸正題道,“準備什麽時候去南仙?”


    李之罔搖搖頭,“說實話,沒想好還,現在積蓄不多,修為也不高,南仙又被封鎖,實在找不準動身的時間。等我存到一萬鏈沫,修為到了武道六等,便動身吧,那時候南仙的瘟疫應該已經消解了。”


    “嗯,那就好好幹,姐姐不會虧待你的。”蘇年錦拍拍李之罔的肩膀,站起身來,“每次跟弟弟聊天,都不注意時間過得如此快,我先去忙了。至於重建鏢隊的事,我等會兒知會府裏一聲,批份鏈沫給你去辦。”


    “哦,對了,我之前說得花穀論道可別忘了,到時候可得留下空閑來。”


    已到門口,蘇年錦又是叮囑句。


    ...


    紅花穀


    初春的天氣植被本才剛近發芽生枝,但穀內卻不同,已是萬物逢春、千花競秀的氣象。李之罔走下馬車後就嘖嘖稱奇,邊看邊道,“姐姐,此地靈氣濃鬱,若是有修行木屬性功法的在此,怕是事半功倍。”


    “對頭,隻不過此處是華瓊劍派的私產,我等尋常人是享受不了的,也隻能趁著這論道的時候才能借機修煉下。”蘇年錦和李之罔並肩往裏走去,問道,“重建鏢隊的事弄得如何了?”


    “還行,已經招了二三十個人。”李之罔聳聳肩,“都是身世清白,在城中有跟腳的,不過要不了那麽多人,很多都會淘汰掉。”


    “挺上道得嘛,做咱們這一行的最關鍵便是穩當,人手自是重中之重。我聽說你把方削離帶到身邊做事了?”


    “對,老方做事還是可以的,有他幫襯我能輕鬆些。”李之罔點點頭,繼續道,“況且他在我身邊,我多少能管住他,讓他不至於又去賭。”


    蘇年錦笑出聲來,“你前麵不是給我說,他都下毒誓不再賭了,怎麽,你不相信?”


    “說是一迴事,做又是一迴事,不可混為一談。”李之罔也有些鬱悶,他是否已對方削離失去了信任,“算了,不提這個,還是專心於接下來的論道吧。”


    蘇年錦輕笑聲,沒有再追問。


    二人往裏走上段路,看到前方有侍者在等候,蘇年錦便讓自己的丫鬟翠兒帶請柬上去,確認好身份後,侍者便在前頭引路,帶著二人往另一條小徑走去,沒多長時間,昏暗的小徑豁然開朗,一個不大但卻富麗堂皇的宴會廳出現在二人眼前。


    宴會廳已來了二十多人,都分做兩、三人在各處閑聊,一看到蘇年錦出現,眾人都向她看來,畢竟她生得嫵媚,天生就奪人眼球,但在確認出她的身份後,又都偏過頭去,更有甚者還發出幾聲微弱的哄笑。


    “哼,我不過幾次入門試煉沒過而已,就敢嘲弄於我,等這次入門試煉通過,全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蘇年錦低聲咒罵句,很快轉變神色,幾乎豔得像要綻出花兒來,對李之罔道,“走,我帶你去認識下於貞於公子。”


    她走在前頭,很快來到於貞麵前,恭敬道,“於公子,多謝你的邀請,小女子才能躋身於此。這位是我的義弟。”


    李之罔順勢報上自己的名字,並打量於貞。其人看起來很是年輕,甚至要比他小上一些,長得儒雅,腰間配劍,手拿竹扇,完全是翩翩公子的做派,怪不得蘇年錦會對對方意動,這已不僅僅是由於對方的出身了。


    “蘇小姐,李公子,遠道而來辛苦了。”於貞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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