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道理叫做法不責眾。


    當所有人都是殺人犯,那麽受害者有罪論便會破土而生。


    同理。


    如果滿堂文武都是反賊。


    那麽還存在造反一說嗎?


    那不是為民請命?


    靳主到底還是昏了頭腦,即使他再怎麽不得人心,也不可能人人都是內鬼,


    真當他一個人打入同盟軍內部?


    雖然高層將軍手機裏都有來曆不明的短信,但那條短信明擺著存在極大的貓膩。


    可是接二連三遭受劇烈刺激的他終究被情緒左右,將所有高層逼上了對立麵。


    別說他隻是一個軍閥了,就算是皇帝,也不敢與滿朝文武為敵。


    皇帝可以換。


    命隻有一條。


    不給所有人活路,與不給自己活路沒有區別。


    當站在生與死的路口前,任何人的抉擇都會高度一致,就算不是反賊,可泥巴落褲襠,有口難言,軍頭們哪裏還有其他選擇。


    死道友不死貧道。


    反了也就反了!


    靳主研究了軍法,但是應該沒有研究帝王之術,或者說他根本沒有想過他的左膀右臂、他的肱骨之臣、他的大業柱石……竟然也會是“內鬼”!


    如果有穆綸的幫襯,即使來一場大清洗,他也有能力有信心穩定局勢,但結果他最信賴的盾牌卻成為了最致命的劍,一舉插進他的心窩。


    這個世界上沒有金剛不壞的神仙。


    這位曆經劫難坎坷不斷的同盟軍領袖終於倒下,突發腦溢血,生命垂危。


    國不可一日無君。


    部隊不可能一日無主。


    靳主倒下後,同盟軍高層一致擁護穆綸上位,沒有絲毫墨跡,權力的交接可謂無縫聯接,主打一個縱享絲滑。


    穆綸成為二代目,稱得上順理成章,本就作為二把手的他勞苦功高,並且廣得人心,德高望重,除他之外,還有誰能與之媲美?


    至於底層士兵……


    其實基層打工人很簡單。


    比管理層更簡單。


    但凡是個管理層,城頭變幻大王旗,多多少少會考慮自己的權力與利益會不會受到影響。但打工人沒這個顧慮。


    他們沒有權力,更沒有利益,他們隻在乎吃飯。


    隻要按時發工資,誰當老大,一點不重要。


    而穆綸是誰。


    軍需總管。


    糧餉軍費之前本來就是他負責發放。


    他上位,士兵壓根不會有任何不適應。


    靳主其實不需要有任何擔心。


    他倒下了,但是同盟軍沒有受到任何影響,穆綸能幫他照顧得很好。


    上任之後,穆綸迅速下達了第一道命令。


    停止一切軍事活動。


    與叛軍和談。


    沒錯。


    和談。


    還真是追求世界和平啊?


    出乎意料的是,一百八十度的戰略急轉彎並沒有引起嘩變,相反,全軍上下倒是有種鬆了口氣的味道。


    如果能夠享受和平,大部人的確是不願意打仗的。


    打仗意味著就得流血,就得死人。


    誰不害怕明天自己是不是就會倒下。


    與叛軍有仇的個靳主,不是他們。


    大家之前就是一家嘛。


    和權力的交接一樣,同盟軍放下武器也相當順利,換了個老大,內甘都竟然刹那間步入了和平。


    ——真正的和平!


    不僅僅同盟軍,叛軍竟然也從戰壕、陣地、高樓小巷,水井地道裏走了出來,與同盟軍戰士談笑,抽煙,親如一家。


    什麽叫魔幻現實主義。


    當魏邑帶兵進入內甘都的時候,這座城市已經恢複了秩序,之前慘烈的戰鬥看不見任何的痕跡。


    是嘛。


    和平才是人心所向。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巴將軍,你的嘴巴真嚴實。”


    鮑參佩服不已的說道。


    “我什麽都不知道。”


    同乘一車巴圖魯迴應。


    “都結束了,沒必要保密了吧?”


    鮑參感慨萬千,“我們實在是太順利了,我一直懷疑同盟軍內部是不是還有我們的人,我怎麽也沒想到,居然是穆老總!”


    “你說穆老總是內鬼?”


    巴圖魯問得鮑參一愣,他皺眉。


    都這個時候還裝蒜?


    “巴將軍當初能夠騙出那麽多軍火,難道不是和穆老總配合……”


    大家本來就是同盟軍的人,現在握手言和,所以自然而然沿用以前的稱唿。


    巴圖魯若有所思,“你這麽一說,還真有點蹊蹺。我那時候去找穆老總的時候,也感覺哪裏不太對勁,他難道真的是內鬼?”


    滑稽了。


    自己本來就是內鬼。


    難道不清楚自己的同夥?


    “你真不知道?”


    “我要是知道還用這麽辛苦,每天研究仗該怎麽打。”


    見他不似演戲,鮑參當真有點拿捏不定了。


    “穆老總究竟是不是我們的人?”


    巴圖魯搖頭,給不出答案,“這個問題,恐怕得去問魏將軍才行。”


    他倆不清楚,魏邑莫非就一定知道答案?


    穆綸親自來迎接。


    車隊停下。


    魏邑下車。


    後麵的巴圖魯鮑參等高層軍官接連下車。


    兩隻部隊隔著一百米的距離靜靜對視。


    而後雙方最高統帥同時向前。


    如果此時有攝影師把這幅畫麵拍下來,應該比任何電影鏡頭更有意境。


    兩位曾經是同僚、也是競爭對手,後來又成了敵人的男人逐漸靠近,最後距離一步停下。


    兩邊的部隊鴉雀無聲,心思複雜。


    “你贏了。”


    穆綸率先開口。


    魏邑沒有任何得勝後的驕狂,無聲注視著這位老對手,麵無表情,但是眼神卻難以言喻。


    之前所有的困惑,終於全部恍然大悟。


    他一言不發,隻是抬起手。


    接管大權卻立即選擇和談,不知道是為了避免更大的傷亡還是天生不適合做領袖的穆綸麵如平湖,同樣抬起手。


    兩隻手在萬眾矚目之下,緊密的握在一起。


    兩邊的部隊舉起武器,歡唿聲直衝雲霄。


    十幾秒後,穆綸放下手,目光越過魏邑,望向後麵人群裏不引人注視的幾位平頭男人。


    沒有什麽表情的穆綸微微一笑。


    理論加實戰手把手交會叛軍什麽叫打仗的幾個不苟言笑的平頭男人一反常態,隔著幾十米的距離與穆綸對視,同樣露出相似的輕淡弧度。


    男人與男人的溝通。


    有時候不需要言語。


    相逢唯淺笑。


    各自守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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