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了……?”


    虛空深處,一道渾厚的聲音響起,傳遍整個空間。


    顧一白聽到聲音先是一愣,接著渾身靈力一震,直刀赫然出現在手中。


    “這裏不是那裏,那裏除了一棟建築,什麽都沒有,更別說是人了,”顧一白心想。


    “還有,剛才自己可是在萬石林裏,怎麽穿過一道透明屏障,就來到了這裏。”


    “詭秘,這裏非常詭秘。”


    顧一白提著直刀,警惕的看著四周,尤其是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於是乎他的神識一直關注著背後方向。


    他生怕背後突然出現一個東西。


    就像是天水澗的黑洞一樣,一頭黑紅色神秘物體突然衝破空間,張開拉絲的血盆大口,將自己囫圇吞下。


    “孩子,你終於迴來了,這些年你到底去了哪裏?讓我們好一番尋找,”就在這時,一道悅耳女聲在耳邊響起。


    顧一白急忙轉身,作勢就準備揮刀劈砍。


    可當他看清楚身側女人的樣貌後,劃出半道圓弧的直刀頓時停在半空。


    隻見女人身穿一身淡黃色華麗紗裙,盤起的發梢上插著一根雕龍刻鳳的玉簪,麵容清淡素雅,兩邊的耳垂上各自懸掛著一條由三顆淚滴狀的青玉耳墜。


    一雙碧眼淚水婆娑,兩行清澈的淚痕掛在素雅的臉上,眸子閃爍,激動且欣喜的情緒從那雙眼眸中湧出。


    十五年前。


    正是這張臉,將七歲的自己抱在懷裏,顫抖的身軀與哽咽的喉嚨講述著無盡不舍。


    可最後,一身素雅的她在男人的拉扯下,顫顫巍巍的消失在自己的記憶中。


    忽然顧一白愣了一下。


    一個雍容華貴,一個淡雅樸素,除了臉部輪廓有七分相似,其他的都非常陌生。


    是她嗎?


    或者隻是一個長的相似的人?


    顧一白不太確定,嘴唇顫抖著沒能說出一句話,隻是怔怔的盯著對方的眼睛。


    越是想看到真切,越是在遺忘。


    就好像對方的眼睛裏,裝了一個刪除鍵,不斷在剔除自己腦海中的記憶。


    僅僅幾個唿吸,他發現自己記不得很多以前的事了,就連穿過雷雲,踏入萬石林的事都忘了。


    反而從眼前這片虛無中感覺到了親切。


    當他意識到不對想要做什麽的時候,耳邊響起一道顫抖的聲音。


    “孩子,你怎麽了?你難道連母親都忘了嗎?”女人一把將顧一白摟進懷裏,情緒無比激動。


    哐啷——!


    顧一白聞言身軀一顫,握著手裏的直刀滑落,在虛空中發出一道清脆的聲音,任由對方將自己抱住。


    聽到“母親”兒子,他瞬間破防。


    他堅定修行的目的是什麽?不就是為了尋找父母丟棄自己的真相嘛!


    父親與母親,此刻成了最能觸動他神經的名詞。


    當初他聽了父母的話,一直將這條白緞綁在眼前,一直隱藏自己眼睛的秘密。


    就連老頭顧承忠為了保守這個秘密,為了讓自己過上平淡如凡人一般的生活,時常以遊曆為借口,不知道經曆過多少煎熬。


    如今,她緊緊的抱著自己,感受著彼此的溫度,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是接受還是抗拒,他不知道……!


    “孩子,你怎麽了?”女人感受到顧一白顫抖的身軀,急忙問道。


    “我沒事,我想……,”


    顧一白掙脫女人的擁抱,正當他準備再次開口時,體內的玄黃之氣突然朝眉心匯聚。


    不論是那十幾道遊曳在神識海中的玄黃之氣,還是已經融合在四肢百骸中的玄黃之氣,皆是如此。


    下一刻,眉心一陣刺痛,腦海中閃過無數畫麵。


    畫麵是殘破的,斷斷續續的。


    有自己在家族後山大樹下看風景的,有被母親抱在懷裏的,有站在妖蛟頭頂時看向萬石林的,有在虛無空間走向白色建築的。


    這些畫麵都是亂序的,而且每一個畫麵都是一閃而過,似乎是在提醒他什麽。


    最後,畫麵停留在剛才。


    自己手拿直刀,警惕著周圍,然後被眼前這個女人抱在懷裏的畫麵。


    他似乎想到了什麽?尤其是腦海中閃過踏入巨石陣法畫麵時,腦海中的電波頻率瘋狂閃動。


    “這裏是什麽地方?我為何又會出現在這裏?剛剛說話的人又是誰?”顧一白盯著女人的眼睛,問了好幾個問題。


    “這是你的家呀!”女人雙手握著顧一白的胳膊,“傻孩子,這是你的家,你不在這裏你還想去哪裏?難道你又想拋棄母親,一個人獨自離開?”


    這時候,顧一白敏銳的察覺到一個問題。


    眼前這個雍容華貴的女人幾乎迴答了他的所有問題,唯獨最後一個問題沒有迴答,就是那道渾厚男聲的主人是誰。


    如果眼前這人是母親,莫非另外一個父親?


    在顧一白的記憶裏,父親的形象很模糊。


    當時父母將自己交給顧承忠時,父親雖然蹲下身子與自己平視過,但是他那時候才七歲,注意力全在那雙不容違背的眼眸中。


    加上父親在離去之際,連頭都沒有迴一下,因此對他的記憶並沒有母親那麽深刻。


    歸結一句話,在父親身上,他看到一種朦朧感。


    隻有母親,先是抱著自己哭,然後淚眼婆娑的盯著自己看,似乎要將自己的模樣印入眼裏,刻入腦中。


    最後還是被父親強硬拉著離開了。


    而且在離開之際,她一步三迴頭,臉上掛滿了不舍。


    父母二人中,他對自己母親的記憶是最清晰的,至少對方的容貌還是有所印象。


    此時此刻,他好像明白了什麽,右手微微一伸,直刀“咻”一下迴到手心。


    如果這是真的是自己的家,與自己的兒子分別了十五年,雙親應該都是激動的。


    哪怕父親在裝作鎮定,絕對忍不住會現身見一麵。


    如今隻有麵對麵一個女人,而另一人隻是吐出一句渾厚的話,再也沒有動靜。


    這根本不符合常理。


    想到這裏,原先破碎的畫麵再次閃過,隻不過那些畫麵已經重新排過序,修煉組成一些能表露信息的段落。


    但是不知道為何它們剛迴來,又被刪除掉。


    忽然發現女人的眼睛裏,一直閃動著一道莫名的光芒,而這道光芒似乎一直在與自己的精神世界拉扯。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赫然發現綁在眼前的白緞已經不知所蹤,於是乎趕緊閉上眼睛。


    在他緊閉上眼那一刻,重組的記憶片段沒有再一次被刪除,而是隨著時間推移,記起來的事越來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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