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藝人散步一樣走紅毯不同,聞遠宵大步流星走到了簽名板前,以最快的速度簽好了名,然後就……又走了。隻剩下一堆狂按快門的媒體仍在對著他的背影拍照。


    聞遠宵到了內場,終於不用麵對那麽多的鏡頭,然而眼前來來往往的各方人士也多了起來。


    不到一會兒,就有好幾個人跟他打招唿,聞遠宵大概知道來者是誰,隻是不清楚他們和聞遠渡的私交到什麽地步。聞遠宵一視同仁,簡單地點了點頭,聽對方說了幾句後,他就道「我還有事先失陪」,然後迅速離開。


    「我還有事」的藉口非常適用,屢試屢成功,更主要是以聞遠渡現在的身份,他真要走,也沒有誰能硬把他留下來。


    應付掉了繁瑣的交際之後,聞遠宵找到了一個偏僻少人的角落,他把自己隱藏在這裏,目光看向場內。


    他看著在頒獎典禮開始前抓緊時間聊天交際的眾多名流人士,看著在演播廳前方的中央,正進行最後燈光調試的巨大頒獎舞台,然後陷入了沉默。


    眼前這個金碧輝煌的舞台,是很多人終其一生的夢想吧。


    聞遠宵從不主動喝酒,他晃了晃手上的杯子,仰頭喝了一大口酒。這次他破例了


    酒精帶來令人迷幻的感覺,像氣泡出水劈啪破裂,然後席捲上頭,下一秒鍾,聞遠宵看到了虞輕輕的身影。


    是她沒錯。


    虞輕輕今天穿了一件火紅色的長裙,她很合適這樣熱烈的顏色,就像一把火焰在燃燒,是灼熱的真正的火焰。


    遠遠看著她,直到這一抹紅色逐漸消失在視線盡頭,聞遠宵才把目光收了迴來。他低頭看向地麵某一處,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賓客們漸漸開始入座,聞遠宵終於走了出去,慢慢地走向大廳中間。


    聞遠宵重新走出來之後,大眾的目光自然而然又匯集到他的身上。虞輕輕也看到他了,她對著聞遠宵笑著點了點頭。


    聞遠宵看著虞輕輕的方向,時間不能太久,他亦點頭迴應過後,目光再一次僵直地放在前方。


    他們沒有時間再說任何的話,聞遠宵一路越過了虞輕輕的位置,他的座位在前麵。


    越是走到前排,就越能感受到來自背後的視線,聞遠宵落座之後,渾身緊繃的肌肉始終沒有放鬆下來。


    他聽到主持人在台上發言,宣布百耀獎頒獎典禮正式開。隨著一個個獎項的頒布,外界的一切對於他來說就是蜻蜓點水一樣漂浮的存在,聞遠宵現在就是一個無情的鼓掌,沉默,又鼓掌,又沉默的機器人。


    他身旁坐的是知名演員黃亨。偶爾黃亨轉頭跟聞遠宵說話的時候,他也隻是點頭,說句「嗯」,「對」。


    麵對聞遠宵這樣冷硬的態度,黃亨沒有太在意,他以一種過來人的身份,很善解人意地說:「遠渡,你是緊張了吧,別著急,你會如願的。」


    ……如願嗎?


    隨著不安的心跳一起升起的是苦笑和一個荒誕的念頭,他的如願就是,他寧可不要這個獎。


    在千唿萬喚中,最佳男主角的重頭戲終於到來。


    聞遠宵坐立不安,隻是他偽裝得太到位,旁人都看不出來。他已經不記得了攝像機有多少次轉向他,旁邊的大屏幕有多少次出現他的臉龐,靈魂仿佛已經出竅,今夕不知何夕。


    「恭喜……聞遠渡!」


    一道令人驚醒的長嘯,如同驚雷一般打在他的天靈蓋上,隻一瞬間,周圍所有的掌聲都熱烈地響起,鋪天蓋地般迎向他。


    「!!!」


    「恭喜恭喜!」


    「祝賀你!」


    聞遠宵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起身的,他感覺自己就是一個被高高架起的虛假的美猴王,下麵該到他展現七十二變法的時候了,但是虛假的美猴王怎麽會變呢?


    他隻能被聲浪裹挾著,一步步走上了被光芒照亮,鋪就著紅毯的的台階。每一步他都想盡可能地拖延,但台階總有走完的時候,直到他走上了高高的舞台,再一步步走向話筒前。


    主持人站在舞台中央的話筒前,鼓著掌微笑地看他,眼前的一幕落在聞遠宵眼裏,一切都像是一場諷刺。


    聞遠宵有做過準備,這幾天以來他一遍遍在排演可能發生的情況——紅毯該怎麽走?進入內場該怎麽樣和別人相處?該怎麽樣處理突發情況?一切他都有預案,包括真的得獎了,在舞台上在這個領獎台上他要怎麽發言。


    但是直到現在聞遠宵發現他錯了。當他真的站在這個舞台上的時候,之前背過的所有滾瓜爛熟的腹稿,在這一刻萬眾期待的重壓之下都變成了一片空白。


    它們就像撕碎的紙張被拋往了天空,你再怎麽拚命伸手去抓,也隻能抓到一兩片,無法再找到那完整的言語了。


    聞遠宵接過了獎盃,冷冰冰的金質獎盃,向眾人理直氣壯閃耀著它的燈光,也刺痛了他的眼睛。


    主持人又說了些什麽話,頒獎嘉賓頒完獎盃之後功成身退,現在輪到他站在話筒前麵向前方、麵對著那麽多同行和觀眾、麵對著攝像機、麵對著鏡頭背後正在直播的粉絲和網友們,發表他的演講了。


    發表他那一片空白的演講。


    周圍都安靜了下來,都在等著他這個今天的主角之一,進行一番感人的獲獎感言,然而沉默卻拉長了時間,讓等待變成了成倍的煎熬。<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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