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甲從井裏打了水,放太陽底下曬著,曬熱了能洗臉洗腳,平時這該是見屯見蒙的活兒,今兒她倆個貪玩兒,就沒心思幹活兒了。


    三老太太是個秀致的性子,她詢問秦嬌在東府的事,事事俱細,說到魏表兄時,老太太掰指頭盤算:「哎喲,這孩子來家已經快二十年了,小的時候我們還常見,大了之後就不大見了。」


    秦嬌也好奇魏表兄的身世,東府眾人都不說他的事,就那麽不遠不近的處著,他家到底是個什麽事,大家都不甚知道。


    秦嬌問三老太爺:「您知道是怎麽迴事麽?」


    三老太爺慢悠悠搖著扇子,說:「知道些,你問這做甚。」


    秦嬌直截了當的迴答:「好奇吶,東府諸人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越發讓人想探個講究。」


    三老太爺嗬嗬笑:「小哥兒容貌如何?」


    秦嬌點頭:「可養眼呢,瞧他一眼還想瞧第二眼。」


    三老太爺嗯了一聲:「他的長相,應該是像了他父親,他父親那時就長的好,陵京裏都稱他是無雙公子,才情少有人及,容貌少有人及,論起風頭,沒人能壓的過他……少年騎馬跨橫橋,滿樓紅袖招,二十多年前的魏無雙啊,一襲緋紅衣袍,騎著白馬打從街上過,見過的人,就再不會忘掉。


    他那時意氣風發,先帝喜歡他的文采,就叫他做了殿前侍臣 ,整理各地送達的奏疏。


    平章二十二年,堰江決堤,淹了七萬多人,有三十餘萬人受災,無家可歸,四下流離求活,先帝派當時還是恭王的今上去賑災修堤,當時戶部前後撥了一百八十萬兩災銀,又陸續從各地轉三百萬石糧做賑糧,銀糧足夠,隻用半年時間,決口的河堤就修好了,賑糧也發下去了,災民也都妥善安置了。第二年春天,朝臣就上奏請立恭王為太子,先帝原本就寵信恭王,便順應了朝臣的請求,立了恭王為太子。


    但就在當年夏天,堰江再次決堤,先前所做一切毀於一旦。


    堰江地方監察上奏,堰江決堤是因為連日降雨所致,但朝上有人不相信,上疏奏請左右督禦監察史往堰江去調查,先帝為了維護太子名譽,不予受理,但朝臣一再上奏,他隻得準了請求。


    魏無雙也跟著去了。


    後來……他上奏,堰江決堤乃是人禍所致,而罪首就是已成為太子殿下的恭王,他一人將賑銀挪走了八十萬兩,餘下官員也有樣學樣,乃致一百八十萬兩賑銀到地兒隻剩了三十萬兩,河堤的修築也並不是用沙石泥漿所鑄,而是用了柴草木頭,隻在外沿夯了一層土石泥漿,這才導致了,一場大雨過後,河堤就決了口……


    這件事鬧的啊,整個官場都動蕩了,先帝下令治了了同太子一起賑災的七個主事人的罪責,但隻責令太子閉門思過三個月……魏無雙於是結了一眾耿直官員,先彈劾太子不配為皇嗣,後又跟著上奏表廢太子之位,另擇有德之人晉太子位。


    先帝大怒,斥他們一眾想左右朝綱,攻伐太子,是為大逆,當廷杖五十,然後流放,非赦不迴。


    魏氏族人為保存自己,當即將魏無雙出了族,又上摺子乞罪,先帝念他家一向恪守勤勉,免了他們流放之罪,但在任官員均受罷黜,責他們迴鄉。


    魏無雙與妻子成婚數年,已育了二子一女,可憐年歲小小要跟著流亡,全折在了路上,後來,在澹州府住下,又生了一子,為保存這個孩子,他寫信請託秦氏照顧撫養這個孩子,託了人將孩子送來,你伯祖母親自去路上將他接住帶迴來。


    那孩子就是他。


    他父親親自為他取名恣行,叫他不受父母所累,拋開身上枷鎖,自在過活。」


    三老太爺一口氣說了這麽多話,秦嬌忙將溫茶水遞過去。


    三老太爺端著慢悠悠的喝著。


    秦嬌若有所思的問:「當今……年歲幾何?」


    三老太爺暗自算了算:「該有五十多個春秋了吧。」


    秦嬌於是點頭道:「哦,那魏表兄還有機會熬死他。」


    「撲……咳咳……」


    「


    作者有話說:


    明天見。


    第六十三章


    當今不是個明君。


    但與秦嬌沒甚關係, 廟堂之高遠,那裏的事影響不到她一個女孩子身上。


    六月中旬,終於落了雨, 雷聲一響,七院老少都匆匆來到外頭, 仰頭看天上雷雲疊成重山,重重擠壓在一起, 高亮的雲山深處, 陰影漸漸濃重, 層層疊疊浸漫開來,染成了烏色。


    雨落的急, 雨滴很大,劈頭砸下來, 落地上摔出巴掌大一塊濕影, 又須臾便幹,接二連三的雨滴重複砸在幹透的土地上, 地麵才見濕潤……


    這場大雨, 來的迅猛, 去的急切, 雷雲從南由北滾開來, 雨滴也緊隨其後,雷聲所到之處, 沸聲四起, 站在院裏都能聽到外麵的人們發出的唿嘯聲。


    天沒絕了人的活路。


    秦毓秦疏帶小丙小丁就在雨中穿梭,淋了個透濕, 還不願迴來, 嗒嗒嗒的一路跑一路歡唿。


    六老爺也拋開體麵, 站院裏敞開衣裳,仰頭接雨,頭發衣裳都濕透了,他還高唿痛快痛快,少見的疏狂之態。


    丁姆姆使喚小甲小乙兩個拿盆接屋簷下落下來的雨水,說這種久旱初雨的落簷水叫神仙水,用它擦洗身體,不長痱子也不愛生虱子,多接些,叫全家人都擦一擦。<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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