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有德心頭慌了,沉聲道:“公主殿下,家父是常平侯秦盛。看在家父的麵子上,饒了我這一迴吧。”


    “帶走!”


    王采薇厲聲嗬斥。


    話音落下,一個身材魁梧的武士衝上來,拽著秦有德的衣襟,如拖死狗般直接拉走。


    秦豹一臉歉疚神色,道:“給公主添麻煩了。”


    王采薇擺手道:“隻要你能脫穎而出,在四國文會取得成績,再大的麻煩,本公主也能壓得下來。”


    秦豹鄭重道:“定不負公主厚望。”


    王采薇嫣然一笑,帶著秦豹進入蘊華樓,一路來到二樓的玄字號雅室。


    雅室中,擺放著精致的屏風,牆上懸掛著字畫,古色古香,顯得典雅別致。


    秦豹的目光透過雅室窗戶,看向蘊華樓的大堂。


    大堂中,人滿為患。


    涼國的士人衣著光鮮,神情歡喜,宛如開屏的孔雀,極力的綻放著自己的魅力。每一個來蘊華樓的人,都希望自己能代表涼國參加四國文會。


    王采薇看著鎮定的秦豹,問道:“不緊張嗎?”


    “不緊張!”


    秦豹搖了搖頭。


    這樣的場麵,實在是不值一提。何況他的腦中,有無數詩仙詞聖的文章,該害怕的人不是他,是來參加的人。


    王采薇很滿意秦豹的自信,直接道:“你有這個自信,本公主就給你提要求了。”


    秦豹說道:“公主請說。”


    王采薇正色道:“你的任務,是力壓蘊華樓的士子,奪得第一。”


    說到這裏,王采薇伸手指著大堂中,身穿天藍色長袍的中年人,介紹道:“此人名叫吳賢,曾在周朝求學,是忠王的人,隸屬於太上皇一係。”


    秦豹眼神凜然。


    當今涼國的皇帝名叫王承泰,年號宣武,人稱宣武帝。他是嫡長子出身,因為皇太後早逝,太上皇寵愛貴妃,宣武帝一直沒有被立為太子。


    三年前,太上皇禪位,宣武帝才被立為太子登基,太上皇退居幕後。


    忠王是太上皇疼愛的小兒子,曾是奪嫡的大熱門。


    雖說忠王奪嫡失敗,因為太上皇的原因,忠王權勢依舊。


    秦豹清楚了緣由,知道這一場文會的爭鬥,必定會卷入涼國朝堂的權勢爭鬥。


    王采薇見秦豹沉默,問道:“怕了嗎?”


    秦豹迴過神,搖頭道:“我不怕,反而感謝公主賜予的機會。沒有公主的提攜,我連立錐之地都沒有。”


    有爭鬥,秦豹不怕。


    被利用,秦豹也不怕。


    怕的是自己毫無價值,人家連利用都不願意。


    涼國是個大漩渦,卻是他的機會。


    王采薇對秦豹徹底放心了,嫣然一笑,正色道:“你如此自信,本宮拭目以待。”


    秦豹笑著點頭。


    大堂中。


    吳賢背負雙手,傲然而立,高聲道:“周朝文華璀璨,士人聚會必定有曲水流觴,吟詩作賦,更少不了讚頌四君子。”


    “什麽是四君子呢?”


    “梅蘭竹菊,周人稱之為四君子。”


    “梅,剪雪裁冰,一身傲骨;蘭,空穀幽香,孤芳自賞;竹,篩風弄月,節氣自生;菊,淩霜傲然,不慕浮華。”


    “這是人生真諦所在。”


    “可惜,涼國沒有人研究這些,涼國的匹夫隻知道舞刀弄槍,跋扈橫行。”


    嘩!!


    大堂中頓時議論開了。


    許多涼國的人皺著眉頭,對吳賢的話很不滿。偏偏從前幾天開始,吳賢的詩詞都力壓涼國士人。不出意外,吳賢會代表涼國參加四國文會。


    王采薇心中憤怒,咬牙道:“敗類!”


    秦豹說道:“公主,我去會會他。”


    王采薇道:“一定要贏。”


    “必贏!”


    秦豹笑著迴答,起身往樓下大堂去。


    吳賢一番話,雖然激怒了很多人,他卻沒有絲毫的懼怕,反而更是挺直了胸膛。


    涼國上下都是蠻夷。


    周朝是天朝上國,是禮儀之邦,是最讓人向往的。


    周朝的空氣,是溫柔的。


    周朝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吳賢的內心深處,深深厭惡自己是涼國人。


    如果他出生在周朝,接受周朝的教育,從小熟讀四書五經,以他的天分,早就已經名揚天下,成為天下皆知的大儒。


    可惜,他生在了涼國。


    都是涼國的錯。


    吳賢一抖袖袍,繼續道:“涼國野蠻,不開化。依我看,涼國必須放棄兵戈,弘揚文教,這是涼國唯一的出路。”


    “放屁!”


    洪亮的聲音,陡然響徹在大堂中,壓下了所有的喧嘩。


    “誰?”


    吳賢目光一轉,眼神前所未有的銳利。


    秦豹走了出來,看著自信卻愚蠢的吳賢,反駁道:“你是涼國的人,吃涼國的飯,喝涼國的水,靠著涼國的支持,才能去周朝求學。”


    “到頭來,卻罵自己的母國。”


    “都說狗不嫌家貧,兒不嫌母醜。你這種端起碗罵娘的人,連禽獸都不如。”


    此話一出,周圍士人歡唿。


    “罵得好,老子早就看吳賢這個狗雜種不爽了。”


    “在周朝喝了幾天墨水,就瞧不起人,你算個鳥毛啊。”


    “罵得好!”


    此起彼伏的罵聲,讓吳賢臉上火辣辣的。


    他更加厭惡涼國人了,大怒道:“我在周朝的帝都神京,結交的大儒和士子,都敢於批評朝廷,朝廷也沒有異議。涼國要變好,必須接受批評和改正錯誤。”


    秦豹不屑道:“你的每一句話,都在羞辱涼國,打涼國的臉,還是批評嗎?”


    吳賢說道:“這是最好的批評方式。”


    秦豹一步踏出,瞬間靠近了吳賢,一巴掌落在吳賢的臉上。


    啪!


    清脆響亮的耳光傳出。


    吳賢倒在地上,臉上浮現出鮮紅的五指印,腦袋都有些暈乎乎的。


    片刻後,吳賢站起身,咬牙道:“你,你瘋了嗎?”


    秦豹說道:“你說打臉式的批評很好。我給你一耳光,也是打臉批評。我學你啊,難道有錯?”


    吳賢憤怒道:“你簡直是野蠻匹夫,你這樣的人,一輩子都難登大雅之堂。”


    秦豹冷聲道:“我的確不懂什麽大雅高雅。”


    “我隻知道,涼國的兒郎為了保家衛國,浴血拚殺不顧生死。如果這是所謂的野蠻,我認為很好。”


    “好男兒,當如此!”


    “你口中的大雅之堂,是穿著綾羅綢緞,喝著酒吟詩作賦,不管百姓的死活。”


    “這不是大雅,是趴在百姓身上吸血。”


    “我知道你仰慕周朝,想去周朝當狗,我也不反對。可是既想去周朝,又要踐踏涼國,這就不行了。”


    “我秦豹,深以為恥!”


    吳賢臉上火辣辣的。


    沒想到,今天會如此的丟人。


    吳賢心中又不甘心,打算從哪裏跌倒,就從哪裏找迴來。話鋒一轉,強硬道:“秦豹,不管你怎麽狡辯,也無法掩蓋你不懂詩詞的事實。”


    “昨天我在蘊華樓,寫了首梅花詩,無人能敵。”


    “今天是蘊華樓文鬥的最後一天,我寫了首菊花詩,名為《頌菊》。”


    “菊花盛開映秋光,金蕊銀絲滿園香。風拂枝頭搖曳舞,露沾花瓣晶瑩妝。”


    “不畏寒霜侵傲骨,隻留清氣滿庭芳。此生願作菊花客,共賞秋華醉夕陽。”


    吳賢神情驕傲,問道:“你能寫出來嗎?”


    這一刻,吳賢自信了。


    他在周朝求學,又有大儒教導,詩詞上的造詣很不錯。


    王采薇在雅室中,也聽到吳賢的詩作,眉宇間多了一絲的擔憂。


    吳賢的詩挺好。


    秦豹能不能對啊?


    和王采薇一樣擔心的,還有大堂中的許多涼國士人。


    他們看不慣吳賢,偏偏吳賢才華出眾。一連幾天的文鬥,都是吳賢一枝獨秀。


    吳賢聽到了涼國士子的議論,見這些人憂心忡忡,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咄咄逼人道:“你不是很能說嗎?怎麽啞口無言了?”


    秦豹從容道:“不是啞口無言,是覺得你的詩太賣弄風騷了。”


    “嘴上說不畏寒霜侵傲骨,隻留清氣滿庭芳。偏偏是軟骨頭,隻知道貶低自己的母國,沒有半點骨氣。”


    “說什麽此生願作菊花客,不慕名利,卻一心鑽營,沒有一絲的風骨。”


    “通篇無病呻吟,狗屁不通。”


    點評的話句句如刀,戳在了吳賢的心口。


    吳賢大袖一拂,咬牙道:“你連寫詩都不會,懂什麽點評?有本事也寫一首。是男人就快點,別磨磨蹭蹭的。”


    秦豹直接道:“我的詩名《詠菊》,聽好了,”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


    詩句一出,衝天的豪氣爆發,淩厲又激越,讓人心頭一震。


    兩句詩,立意不凡。


    轟!!


    蘊華樓中,更是議論聲一片。


    一雙雙目光落在秦豹的臉上,神色震驚,又狂喜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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