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洛禕被林柚喚醒,睡眼惺忪中瞧見林柚滿是焦急與關切的麵龐,先是一愣,仿若還未從混沌噩夢中徹底抽離,下一秒,意識迴籠,頓覺五雷轟頂,媽媽要離開的殘酷現實如洶湧潮水再度將她吞沒,淚水瞬間決堤,奪眶而出。


    她像溺水之人抓到救命稻草般,死死揪住林柚的衣角,身子抖如篩糠,泣不成聲地哭喊著:“姐姐,媽媽真走了,她不要我了,我要媽媽……”


    那悲戚的哭聲撞在樓梯間冰冷的牆壁上,又悠悠迴蕩,聲聲揪著林柚的心,似要把這方寸空間哭塌。


    林柚眼眶泛紅,淚水也在裏頭打轉,她用力將鞠洛禕緊緊摟在懷中,手臂都因用力而微微顫抖,一隻手輕緩地撫著鞠洛禕的發絲,試圖傳遞溫暖與安撫,嘴裏喃喃著:“洛禕,別哭,媽媽不是不要你,是工作絆住了,她肯定天天想著你,盼著早點迴來抱你呢。”


    可鞠洛禕隻是一味搖頭,像是要把這無力的安慰搖散,滿心都是被拋棄的惶恐,抽噎得胸腔劇烈起伏,幾近喘不上氣,嗚咽著:“她都沒跟我說一聲,就走了,姐姐,我是不是不乖,媽媽才不要我了。”


    這時,林柚爸媽聽到動靜匆匆趕來,見鞠洛禕這般模樣,心像被狠狠攥緊,眼眶也紅了一片。


    林柚媽媽忙蹲下身子,幾乎是半跪在地上,掏出手帕,動作輕柔又急切地擦拭著鞠洛禕滿臉淚痕,手帕所到之處,淚漬混著鼻涕,一片狼藉,可她顧不上這些,心疼得聲音都發顫:“禕禕,阿姨在這兒,叔叔也在,咱先迴家,以後你就住咱家,和姐姐一起,有啥難處跟阿姨說。你就是阿姨的親閨女,別怕啊。”


    林柚爸爸看著鞠洛禕單薄顫抖的小身板,默默彎下腰,輕聲道:“禕禕,叔叔背你迴家。”說完就小心背起鞠洛禕,一行人緩緩朝家走去,一路上,隻有鞠洛禕壓抑的抽噎聲斷斷續續。


    迴了家,鞠洛禕被安置在床上,她眼神空洞,望著天花板,淚水無聲滑落,打濕枕頭。


    林柚坐在床邊,緊握著她的手,試圖用掌心溫度捂熱她冰涼的指尖,時不時抬手幫她抹去新湧出的淚水,可那淚啊,就像斷了線的珠子,怎麽都止不住。


    林柚隻能幹著急,嘴裏重複著:“洛禕,姐姐陪著你,別難過了。”


    那幾日,鞠洛禕像丟了魂,在幼稚園裏,往昔那個像小太陽般積極參與遊戲、滿場跑跳的她不見了蹤影。


    如今的她,隻是靜靜坐在角落,小小的身子蜷縮在椅子裏,雙眼無神地望著窗外,任窗外陽光灑在身上,暖不了她滿心寒意。


    老師點名喚她名字,一聲,兩聲,她仿若未聞,直到同桌輕推她胳膊,她才遲緩地轉過頭,眼神迷茫,許久才有反應,聲音細若蚊蠅地應一聲,又繼續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世界裏。


    課間休息,小朋友們圍作一團嬉笑玩鬧,彩色積木碰撞出清脆聲響,毛絨玩偶在空中拋來拋去,歡聲笑語此起彼伏。


    鞠洛禕卻獨自落淚,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滴在桌麵,洇濕一小片。


    同桌的小男孩拿著彩色積木,滿臉堆笑湊到她跟前,晃著手裏積木熱情地說:“鞠洛禕,咱們一起搭城堡呀,可好玩啦。”


    她卻仿若未聞,眼神空洞地盯著桌麵一處劃痕,沉浸在思念媽媽的痛苦漩渦裏,對外界一切熱鬧置若罔聞。


    放學時,林柚拉著她手,她也木木跟著,腳步拖遝,像拖著千斤重石,眼神空洞,對街邊糖果攤飄來的香甜氣味、雜貨店櫥窗裏閃爍的新奇小物件,都沒了往日興致。


    林家三口瞧在眼裏,疼在心裏,為讓她散心,周末特意帶她去公園。


    公園暖陽灑在湖麵,波光粼粼,似細碎金鱗,遊船悠悠劃過,在水麵犁出一道道溫柔漣漪。


    林柚拉著她沿湖漫步,瞧見花叢裏蝴蝶翩躚,五彩斑斕翅膀在陽光下閃耀,心生歡喜,忙拉著鞠洛禕指著蝴蝶說:“洛禕,你瞧蝴蝶多漂亮,像會飛的花。”試圖逗她開心。


    可鞠洛禕隻淡淡瞥一眼,毫無興致,嘴唇輕動,低聲嘟囔:“蝴蝶再漂亮,媽媽也看不到。”聲音雖輕,卻像重錘敲在林柚心上。


    林柚噎了一下,仍不放棄,嘴角扯出一抹笑,繼續說道:“咱們去坐遊船吧,可好玩啦,在水上漂著,能看到好多小魚呢。”鞠洛禕還是搖搖頭,腳步都沒停,任由林柚拉著往前走,像個失了生氣的木偶。


    野餐時,野餐布上擺滿桌的三明治、水果,色彩繽紛,看著就誘人。林柚爸媽熱情招唿著,林柚媽媽夾起一塊火腿三明治,遞到她嘴邊,滿臉笑意,輕聲說:“禕禕,吃點吧,這是你以前最愛吃的,吃飽了才有力氣等媽媽呀。”


    鞠洛禕別過頭,淚水滾落得更兇了,肩膀微微顫抖,抽抽噎噎地說:“我吃不下,媽媽不在,什麽都不好吃。”林柚媽媽眼眶一熱,手僵在半空,求助地看向林柚和丈夫,眼裏滿是無奈與心疼。


    夜裏,鞠洛禕常從噩夢中驚醒,夢裏媽媽身影漸遠,她伸手去抓,指尖剛觸到媽媽衣角,媽媽就如煙般消散,隻剩虛空,然後便是大哭。


    哭聲劃破寂靜黑夜,林柚總會像有心靈感應般,第一時間從隔壁房間趕來,鑽進她被窩,抱住她、輕哄:“洛禕,別怕,是夢,姐姐在呢。”


    可鞠洛禕還是沉浸在恐懼中,哭著說:“姐姐,要是我乖乖的,媽媽是不是就迴來了?”


    林柚心疼極了,點頭如搗蒜,眼裏含淚,堅定道:“會的,洛禕,你最乖了,媽媽事情一辦完,準立馬飛迴來。”


    時光緩緩流逝,林柚一家悉心陪伴,漸漸的,鞠洛禕眼中有了些許光亮。


    學校手工課上,老師示範完紙藝花朵製作,林柚便拉著她動手實踐。


    一開始,鞠洛禕手指笨拙,紙條在她手裏不聽使喚,膠水塗得歪歪扭扭,花瓣卷得大小不一,幾次想放棄,氣餒地把半成品丟在一邊,嘟囔著:“我做不好,姐姐。”


    林柚趕忙撿起,耐心鼓勵:“洛禕,別灰心呀,剛開始都難,你看,把這紙條這樣卷起來,再粘住,就是花瓣啦,不難的。”說著,又示範一遍,眼神專注,動作嫻熟。


    鞠洛禕猶豫著接過紙條,學著她的樣子,小心翼翼地操作,舌尖不自覺探出嘴角,全神貫注。


    終於,一朵歪扭卻別有韻味的紙花成型,她看著成品,嘴角微微上揚,眼裏有了久違的光彩,小聲說:“姐姐,還挺好看的。”林柚笑著拍拍她肩:“那當然,咱們做的能不好看嘛。”


    又一次繪畫課,畫“我的家人”,鞠洛禕握著畫筆,對著白紙發呆許久,筆尖懸在半空猶豫。


    林柚湊近,輕聲問:“洛禕,咋啦?”她咬唇,下了決心似的,先畫了林柚一家圍坐吃飯模樣,又在角落添上遠方模糊的媽媽身影,媽媽身形小小的,卻透著她無盡思念。


    畫完,她忐忑看著老師,老師接過畫,眼睛一亮,誇道:“鞠洛禕,很有創意呀,畫麵有故事。”林柚在旁鼓掌,滿臉驕傲:“洛禕,太棒啦!”她紅著臉,小聲說“這是我的家人”。


    林柚眼眶濕潤,緊緊握住她手,知道她心底傷在愈合,情誼在苦難中愈發堅韌。


    後來,鞠洛禕生日臨近,林柚一家提前好多天就精心籌備。


    林柚拉著爸媽跑遍甜品店,選了個三層的漂亮蛋糕,粉色奶油裱花,頂層站著個可愛公主玩偶,像鞠洛禕一樣甜美。


    家裏布置得滿是氣球彩帶,客廳牆上貼滿兩人合照,記錄往昔歡樂瞬間。


    還準備了許多小禮物,有鞠洛禕念叨過的童話書、精致畫筆,還有手工編織的圍巾。


    生日那天,林柚拉著鞠洛禕走進滿是氣球彩帶的房間,大喊:“禕禕,生日快樂!”


    五彩氣球在頭頂輕晃,彩帶飄拂。鞠洛禕環顧四周,眼中閃著感動的淚花,嘴唇微顫,想說什麽又被哽在喉間。


    林柚媽媽笑著走過來,手裏捧著新毛衣,給她披上,溫柔地說:“禕禕,以後每年生日,咱們都一起過。”


    鞠洛禕再也忍不住,抱住大家,泣不成聲:“謝謝你們,你們就是我的家人。”從那以後,鞠洛禕慢慢找迴從前的活潑,雖還念著媽媽,但不再被悲傷籠罩,未來日子,縱有風雨,有家人作傘,她們便能無畏前行。


    隨著鞠洛禕逐漸走出陰霾,生活似恢複了往昔的明快節奏,卻也在悄然間添了幾分別樣的醇厚與堅韌。


    小學時光翩然而至,林柚與鞠洛禕依舊形影不離,每日背著書包,穿梭在街巷,分享著校園趣事,從課堂上老師的妙語連珠,到課間同學的滑稽模樣,無話不談。


    不過,成長之路總會有些磕絆。一次期中考試成績公布,鞠洛禕看著成績單上不盡人意的分數,心情瞬間墜入穀底。放學路上,她耷拉著腦袋,腳步拖遝,手裏緊攥著試卷,一言不發。


    林柚瞧出她的低落,伸手攬過她肩膀,輕聲問道:“洛禕,咋啦?不就是一次考試嘛,別太往心裏去呀。”


    鞠洛禕眼眶泛紅,聲音帶著哭腔:“姐姐,我考這麽差,是不是太笨了,媽媽要是知道,肯定會失望的。”


    林柚趕忙停下,雙手扶著她肩膀,直視她眼睛,認真說道:“說啥傻話呢,誰還沒個發揮失常的時候,咱迴去好好分析錯題,下次準能進步,阿姨要是知道你這麽努力,隻會心疼,才不會失望呢。”


    迴到家,林柚爸媽見鞠洛禕神情沮喪,心裏便明白了七八分。


    林柚媽媽趕忙端來熱牛奶和點心,溫柔地說:“禕禕,先吃點東西,吃飽了才有力氣學習,一次考試說明不了啥,別愁壞了自己。”


    林柚爸爸則戴上老花鏡,仔細查看試卷,一道道題耐心講解,遇到難懂的知識點,就拿生活裏常見的事兒舉例,深入淺出。


    在他們的幫助下,鞠洛禕重拾信心,學習勁頭愈發足了,每晚都在台燈下認真複習,遇到難題就找林柚探討,姐妹倆頭碰頭,為一個解題思路爭得麵紅耳赤,又在豁然開朗時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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