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小侍衛常榮現已是禁衛軍副統,深受崟王器重。往日在棲雲閣時常榮就總愛尋臥雪說話,如今看來,怕是早有苗頭。


    兩人若是兩情相悅,確是一樁良緣。紅綃也由衷為臥雪感到高興。


    之後又提及他人情況:棲雲閣裏大部分都被調去別處,海棠也被調到其他宅院當差。她嘴碎的毛病有所收斂,但粗心大意卻改得不多,因而總被責罵。亦時常向臥雪抱怨主子嚴苛,還不忘念幾句昔日郡主的好。而除卻即將離府的臥雪,棲雲閣往後便隻剩下白芷一人留守,負責日常看護與打掃。


    談話間,日漸西行。待送走臥雪,紅忽聽得東來閣外響起鍾聲,一聲聲敲得人心頭發顫。不多時,隻見原在東來閣當差的內侍、奴僕一窩蜂地快步往外走,似有什麽急事發生。


    曲紅綃心感不安,忙攔下一名內侍,問:「府中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那內侍年紀不大,似乎剛來不久,摸了摸後腦勺,道:「方才有人傳話說府裏有主子薨了,正召集大夥兒去永昌殿前待命。」


    「哪位主子?」


    小內侍來不及迴答她,便在旁人的催促下小跑著離開。


    此後兩日天,不知出於什麽緣故,曲紅綃的一顆心仿佛被高高懸起,常坐立難安。她每日守著太陽起落,數著時辰。在她眼中,日出到日落都變得極其遲緩,而殘陽與晨曦更像是天邊噙著的血絲,令她不敢久視。


    直至三日後傍晚,臥雪再次來時,竟說是來帶她離開。


    「大王吩咐,今日你便可離開這裏了,」臥雪的眼睛有些發紅,氣色瞧上去也不大好,「你收拾收拾,隨我先去棲雲閣暫住……再過些時就能出府了。」


    紅綃滿心疑慮,卻沒敢立刻開口問。兀自收拾好細軟,便隨臥雪離開東來閣,往棲雲閣的方向去。


    沿路上府內奴僕腰間束著素白色係帶,皆神情凝重,行色匆匆地不知要趕往何處。


    所見所聞都令紅心中的不安不斷膨脹。紅綃不由捏緊拳頭,驀地停下腳步。


    「怎麽不走了?」臥雪疑惑地轉身問她。


    紅綃越想越不對勁,隻盼著快些求證,好打消心中的疑慮與懼怕。


    紅綃抿了抿唇,說道:「臥雪,你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莫要對我隱瞞……」


    臥雪被問得一愣,瞧著對方臉上的焦慮,猶豫再三,終不禁嘆了口氣:「也罷,反正你早晚是要曉得的。」


    臥雪說著聲音忽變得哽咽起來,後話未出,眼淚卻已率先落下,「郡主她……歿了。」


    聽她所言,曲紅綃整個人不由呆住,好似一時間不能理解對方話中的意思,繼而連帶表情與唿吸都似結冰般凝住不動。


    她沒再多問,人卻像丟了魂似的,毫無知覺地跟在臥雪身後。一路上默不作聲地隨她走到棲雲閣。


    眼下棲雲閣空蕩蕩的,隻有白芷一人在庭院中打掃,顯得十分冷清。白芷見她二人進來,連忙迎上去打招唿。


    誰知她喚了聲紅綃名字,對方卻半天未曾迴應,隻站在原地發呆。


    「紅綃。」白芷伸手在她眼前揮了揮。


    曲紅綃看著蕭索空蕩的四周,耳邊白芷的聲音越來越遠,反而漸漸又湧動出無數其他聲響。


    她仿佛聽到衛璃攸笑著喚她名字,同她打趣撒嬌。她聽見對方問她晚膳吃什麽,又湊在她耳邊央求她留下陪伴。一會兒氣急了,半句話不說就躲在屋裏哭哭啼啼,似故意在等她去哄。


    眼看紅綃現下雙目空洞無神,麵如槁灰,臥雪心中一緊,連忙推了推她:「你到底說句話,別嚇唬我!」


    曲紅綃這一個激靈迴過神,這時才遲遲想起什麽。她轉過頭,眼神迷茫看向臥雪,問:「你方才在說誰?」


    臥雪見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心裏越發難受,狠下心又將話重複了一遍:「我方才說,郡主歿了。」


    「不對,郡主是去西厥了。」紅綃搖了搖頭,慘然笑道:「定是她讓你來騙我的……我又不會纏著她,何必要來騙我……」


    「據說郡主的車駕在途中受人偷襲劫……匪徒兇悍,沿途設下埋伏,這才……」臥雪說了一半已不忍再繼續說下去。


    「我知道你心裏難受,我又何嚐不是……」臥雪抹了抹眼淚:「可往後日子還得過下去,郡主想必也是如此期望。」


    *


    璃攸郡主死訊傳出未過許久,其遺體便被連夜送迴洛殷城。


    崟王在郡主棺槨前痛哭不止,欲親自主持郡主喪儀。又令人仔細調查郡主之死,務必查出背後元兇。


    郡主車駕走的是官道,理應安全。可這半路殺出的悍匪似乎有備而來,早早做好埋伏,混入沿途驛站。先是縱火將送親隊伍圍困,再兵分幾路伏擊,將護衛的禁軍驅散開來,分開瓦解。


    據幸存的護軍統領迴報,伏擊之人絕非一般匪徒,更像是受過訓練的精兵,其行動有秩,相互間配合井井有條。危急關頭他本欲護送郡主離開,可敵人窮追不捨,以致難以脫困。眼看郡主被逼至山崖,他卻遭受圍困力不能及。豈知後來,璃攸郡主麵對圍逼的匪徒,不得已縱身躍下山崖。


    幾經調查,有人發現燕王餘黨曾出沒於附近,後被官兵鎮壓,已許久未曾冒頭。衛琰又派人到當地周邊仔細調查,發現疑似有祁地口音的外鄉人曾在附近村落出沒,劇說是逃難到此處。於是順藤摸瓜地抓出幾個祁國細作。經過多番細查,幾乎能夠斷定此事是由始於祁國,又與燕國餘孽勾結,隻為破壞衛氏與西厥的姻親之好,以報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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