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空,她便靜靜地盯著那床榻上的人發怔,手指不覺地絞著袖口。捏緊了又鬆開,然後緩緩探過去,握住衛璃攸的手。她遲疑會兒,還是將那柔荑放在唇邊,輕輕啄了下,又連忙將對方的手藏進被子裏。


    不過是一個倉促的吻,她的臉便紅了個透徹。雖無人瞧見,她還是做賊心虛一般把視線從對方臉上挪開。


    有時實在累極了,紅綃也會靠在床邊,閉眼眯上一會兒。可身邊一旦有什麽動靜,或是聽到兩聲輕咳,又會立馬驚醒過來。如此反覆,幾乎整夜無眠。


    轉眼天已蒙蒙亮,曲紅綃昏昏沉沉地合眼休息,睡得極淺。這時候手邊的棉被忽然動了動,她立刻睜開眼,一個激靈坐正身子。


    隻見床榻上的人緩緩睜開眼睛,紅綃的視線竟不由自主地變得模糊。她胸口重重起伏了一陣,眼淚便連珠似的地掉了下來。


    衛璃攸蒼白的嘴唇動了動,問道:「怎麽哭了?」


    她剛剛醒轉,全身散了架似的疼得厲害。腦子尚且昏沉,一時間暫未想起事情的前因後果。這時見到紅綃落淚,隻一心想為她拭去眼淚,可又提不起力氣,隻能幹看著對方流淚。


    見對方淚流不止,衛璃攸心裏莫名湧上一股酸澀,苦笑道:「我待你又不好,哪裏值得你為我哭了。」


    紅綃匆匆抹去眼淚,眼淚卻像失了閥似的一時收不迴去,漣漣落下,又忙不迭地將臉上的淚水拭去。


    她沒有料到自己這樣的人竟還能有這麽多眼淚,也不想頂著這副狼狽又脆弱的模樣麵對她人。


    紅綃勉強地笑了笑,喉嚨裏哽咽了半天,始終說不出話來。她本可以什麽也不說,但掙紮再三,還是應道:「那郡主往後待我好些就是了。」


    她費了許多氣力才敢說出這樣的話,無奈衛璃攸眼下卻是疲乏得很,未聽清她說了什麽,又迷迷糊糊地昏睡過去。


    眾人得知郡主已醒,不禁大喜,連忙去請醫官前來複看。待醫官看過之後確認衛璃攸高燒已退,暫無大礙,才總算鬆了口氣。


    頭兩日,衛璃攸清醒的時候並不多,常常處在昏睡中。可每次醒來,守在床邊的人十有八九會是紅綃。


    偶爾醒轉,人多半也是迷迷糊糊,被人伺候著吃藥用膳便倒頭睡去。難得有片刻清醒,也隻顧著問獨孤羽與獨孤家的情況,問完得知一切安好,轉眼又昏睡過去,竟與紅綃也說不上幾句話。


    這日衛璃攸又不知睡到了什麽時辰才醒來,難得精神尚可,睜開眼便瞧見紅綃正盯著自己的臉發呆。紅綃似是察覺到她醒了,立馬把視線撇開,假裝未曾看她。


    衛璃攸笑道:「看了就看了,怎的一副做了虧心事的樣子?」


    紅綃故作泰然:「不過是隨便看著一處發呆。」


    衛璃攸暗自發笑,也不戳破她。見紅綃眼下青黑,麵容十分憔悴,心知對方這些天為了照顧自己,定是沒有休息好,於是說道:「你也去歇息一會兒,若累壞了,誰來照顧我。」


    「即便沒了我,自然還有更妥帖的人來照顧郡主。」或許是有些累了,曲紅綃沒想太多,隨口應了句話。說完,又起身為郡主掖了掖被角:「何況眼下我也不覺得累。郡主安心休息便是,不必管我。」


    卻不想衛璃攸偏偏隻聽進了前半句。郡主臉上愣了愣,神色也變了許多,隨後苦笑著說道:「你若決心要走便早日走罷,我自會為你安排妥當。」


    她當然希望能將紅綃長留在身邊相伴。可如今獨孤家風雨飄搖,她出麵為獨孤羽求情,已引得王妃與世子的警惕。她在這府中尚且自顧不暇,談何餘力保護她人。逢此多事之秋,她若無力保護紅綃,倒不如放她離開這是非地。


    紅綃見她臉色有變,曉得衛璃攸定然是會錯了意,卻偏不解釋,故意順著她的話道:「奴婢原本是可以留下的,可惜郡主言而無信。」


    衛璃攸這才想起那日雪地裏紅綃對自己說過的話,嗓子眼裏仿佛卡了根刺,滿肚子的話吐不出又咽不下。她心間徒然升起點委屈來,一言不發地捲起被子蒙住頭,轉過身背對紅綃。


    紅綃原本隻是想逗她一逗,哪曉得這人竟當了真,連半句規勸挽留的話也不懂得說。


    她俯身靠近過去,扯開捂得緊緊的棉被,藏在被子底下的那顆腦袋隨即曝露出來。紅綃道:「郡主這又是鬧哪門子脾氣,也不怕把自己給悶壞了。」


    見衛璃攸咬著唇不答話,紅綃將她的臉扳過來麵對自己,目光灼灼地直視她,問道:「郡主究竟是想我走,還是要我留下?」


    衛璃攸在對方的凝視下,雙靨燒得滾燙。她的臉頰被紅綃微涼的手貼著,又有些說不出的舒服。


    她瞧明白了對方的心意,自己的心倒變得扭捏起來。她心中分明歡喜得很,卻故意板著臉道:「你快些走罷,我才不想留你...」說話時將視線偏向一邊,沒在看著對方。


    紅綃卻跟著挪了挪位置,循著她的目光對上眼,微微一笑:「恐怕這迴我又要忤逆主子的意思了。」


    她也不曉得自己的決定對不對。但那日衛璃攸跪在雪地時,她光是看著對方的身影,便知道自己再也離不開她了。


    *


    又過了數日,衛璃攸身子略微好轉,漸漸能下床走動。但因防著她再經風受涼,曲紅綃仍不許她離開房間半步。因此郡主每日可以行動的最遠距離,不過是從床邊到外間的坐榻,隻是稍稍靠近房門一點都會被紅綃攔下往屋裏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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