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璃攸又道:「你再看清楚一些,可別弄錯了。」


    「不會有錯,正是隨葬用的。」那家丁訕訕笑著:「如今人贓俱獲,公子總該應允小人將這偷兒帶迴府中交差吧。」


    衛璃攸道:「在下方才見著這玉佩下角刻了個字,覺得甚是新奇,你可識得?」


    那家丁湊近看了看果真見到一小字:「還真有個小字。」卻見衛璃攸正望著自己玩味地笑著,心中琢磨著其中似有古怪,又將玉佩舉起對著太陽仔細看了許久。忽想起那王府匾額上的字與這個字一模一樣,方認出是個「崟」字。


    那家丁登時醒悟過來,嚇得三魂盡飛。連忙跪下,雙手瑟瑟發抖地將那玉佩雙手奉於頭頂,又即刻叫人將那少年鬆綁。


    莊淙自他手中接迴玉佩,矮下身往那家丁懷裏塞了些東西,又在他耳邊說了什麽。隻見那人連連磕頭,領著一群人倉皇而走。


    圍觀群眾不明所以,隻當那群家丁是收人錢財就此罷手,也隨即哄然而散。


    那少年知是衛璃攸一行人助自己解圍,連忙跪下頻頻磕頭拜謝。忽見一個沉甸甸的小袋擲到麵前,打開一看,裏頭滿滿裝著銀錢。等他抬起頭再想道謝時,人已上了馬車走遠。


    話說三人迴到馬車上,因路上耽誤了些時間,莊淙趕緊駕車往望月樓奔去。


    車中,曲紅綃忍不住問道:「郡主又怎麽知道東西一定不是那人偷的?」


    「我本不確定,便想著試探一下。哪曉得這幾個家丁貪得無厭,根本不值得信任。」衛璃攸道:「他們又是棍棒又是繩索,顯然早有準備,等人入甕。可自家宅子裏的丟了東西,不往裏頭查,卻想著隨便在外麵抓個人來。與其說是捉贓,我看更像是賊喊捉賊,想趕緊抓個替罪羊才是。那小結巴被抓迴去少不了受罪,我瞧他可憐,才出此下策。」


    曲紅綃輕輕搖搖頭,笑道:「郡主所言不無道理,隻是這坊間瑣事繁多,人情複雜,其中的是是非非並不是那麽容易能夠辨清的。」


    衛璃攸娥眉微挑,疑道:「你是說我太過武斷?」


    「奴婢不敢。「曲紅綃心知對方自以為做了鋤強扶弱的好事,想來心裏正值得意,不好拂她興致,隻淡然一笑,不再與之深論。


    卻聽衛璃攸問她:」若換做是你,眼看著弱者遭人欺淩,難道不會出手相助?」


    曲紅綃道:「奴婢隻曉得人各有命,不比郡主有恤民之心,隻求顧好自己的事便足矣。何況這世道多變,也說不準到底孰強孰弱。」


    「你這人當真涼薄得很。」衛璃攸被她說的話給氣笑了:」你自己涼薄也就罷了,還拐著彎子數落我好多管閑事。「說完白了她一眼,語氣裏卻不乏嬌嗔之意。


    曲紅綃聞言,抿唇笑道:」奴婢不敢。「


    *


    兩人說話時,馬車已在望月樓門口停住,隻見衛昶、衛琰也正從前方停著的另外兩輛馬車上下來。


    衛昶知道衛璃攸不會一個人來,但沒料到她帶來的侍女會是紅綃。當看到扮成男裝的曲紅綃時,他恍惚了片刻才認出來,心中又驚又喜,同時也將心情如實地映在了臉上,不管不顧地盯著對方發怔。


    衛琰看了看身邊呆愣著的世子昶,笑而不語,隻安靜地待在旁邊不做聲,生怕一時妄動壞了什麽好事。


    這時,衛璃攸忽然清了清喉嚨,將曲紅綃隔在自己的身後,笑道:「我們該上樓了吧,還請兄長與三哥帶路。」


    衛昶迴過神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便招了招手示意隨從上前打點。隨從即刻遞了名牌給樓前守衛,守衛知是世子蒞臨,忙拜跪行禮讓開路來。衛昶便大搖大擺地領著眾人往望月樓上去。他人走在前頭,卻總頻頻往後看,目光時不是去尋衛璃走在衛璃攸身後的紅綃。


    望月樓共七層,頭兩層是會客接待所用,供來客休息閑聊;中間四層分別對應琴棋書畫四藝,對弈切磋、品評論道皆在這四層中進行;崟王府在第七層設有筵席,待四友會結束便招待來客共享晚宴。衛昶與衛琰因有要事須提前打點,便讓衛璃攸自己先在樓裏逛一逛,又給了她一道腰牌好令她在樓中行走方便。


    掌事的官員見衛昶來了,忙奉上本次赴會的名冊。衛昶隨手翻看了一陣子,問道:「禦史大夫黃大人家的公子怎麽沒來?」


    官員支支吾吾地答不上來,這時有守衛自門外進來,聽到他們正提到黃公子,忙上前迴道:「剛才黃家托人來信,說黃公子的一個姬妾前些天病故了,他近日親自操持喪事,實在抽不開身...」


    衛昶道:「一個妾而已,想不到竟如此費心,黃公子待那侍妾也是情誼深重。」說完卻見旁邊衛琰臉色陰沉。忽念起衛琰生母出身低微,以為是自己失言無意中冒犯,戳中了對方痛處,忙道:「既能令黃公子如此念念不忘,想來那侍妾生前定是品正端莊的女子,理應也配的上這份厚待。」 身邊眾客默默點頭附和。衛昶忽轉念想起一事,於是隨口問道:「說起黃公子妻妾也有好幾房,其中一方妾室還是崟王府許配的。我沒記錯的話,好多年前還伺候過三弟些時日?」


    衛琰神情恍惚,也不知在想些什麽,似乎並未在聽,衛昶說了半天都不曾應和。


    「就是你小時候常跟隨你左右的那個丫頭,人倒是生得靈巧標緻,我還曾向你要人,你卻怎麽都不肯依。咱們兄弟二人向來和睦,鮮少吵架,小時候竟為個丫頭吵紅了臉,幾天都不曾講話,說來也甚是荒唐好笑。」衛昶迴憶起幼時的鬧劇,忍不住笑了起來,又問衛琰:「你可還記得那丫頭叫什麽?我隻記得她姓薄,父親便是是王府上管事的薄勇。因她家中排行老四,故私下都是四兒四兒的叫,也未取個正經名字。後來你倒是給她取了個名字,隻是其他都叫慣四兒便很少叫她的新名字,唯有你偶爾會那樣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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