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神君長著李燼霜的皮貌,神色間卻是戾氣狠辣。沈濯心知不是他乖巧懂事的小爐鼎,懶得糾纏,耗費眾多時日探查到陣法薄弱處,獻祭多半精血才衝破幻像,到了這裏。


    感知到李燼霜就在此處,沈濯來不及休憩養傷就追趕過來,竟撞上他跟個來曆不明的男人成親?


    看著他一身慘狀,李燼霜雙眼擔憂,顧不得身旁的祁臻,匆匆朝沈濯迎去,卻被一把金紅長劍擋住去路。


    祁臻道:「你跟他走?我們這兩年相處,你都忘了?」


    沒等李燼霜迴答,沈濯便勃然大怒,猝然化作龍形,張開血盆大口,將祁臻生吞入腹。


    李燼霜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白龍幹脆利落地吃完,再度變迴風姿綽約的郎君,抬指揩揩唇角,陰鬱地道一聲:「呸,難吃。」


    隨即他轉向李燼霜,嗤笑出聲:「怎麽,心疼了,又要對我長篇大論了?」


    李燼霜收斂了神色,倒是沒想過怪他。隻是覺得那麽大個人生吞入口,想必會噎得慌。


    他低頭檢視沈濯身上血跡,眸中盈滿水色,道:「你怎麽搞得,傷得這樣嚴重……連衣裳也換了。」


    這話讓沈濯迴想起幻陣的過往,臉上立時陰雲密布,煩擾地皺眉。


    「沒事,死不了。無需擔心。」


    李燼霜攥緊手指,瞅著他欲語還休,眼角眉梢都流露出掛念。沈濯睇他兩眼,越感心煩,前世幻像裏也正有個少年像他一般無論何時都用愛慕依戀的眼光瞧著他。


    那幻陣當中,他恍惚中去到洪荒之世,成了淼霧洲岐山家主祁臻。世間妖魔當道,人族衰微,他攜著一把金劍離開岐山,入世斬妖除魔,扶持人族。數百年後被各部落尊奉為人皇,他也順勢號召人族聯盟征戰,驅逐山海間的妖獸。


    人皇麾下所向披靡,久而久之妖魔聞風喪膽。在一迴征戰途中,他卻遇上隻才修煉成人形的狐妖,看見他絲毫不避,反而搖著紅彤彤的大尾巴迎上前。


    那狐妖與李燼霜長得一模一樣,隻是右眉間有道淺淺的疤,告訴沈濯他們在數百年前結過道侶,隻是他身份低微無法進入岐山,難以與心上人長相廝守,後來壽元終結遁入輪迴。到了陰司地府,又因生前曾犯下殺親之罪,死後被罰判十世不得為人,故而無法去找他。如今已是第九世,他終於從輪迴的長河中望見一道生機,拚命修煉成精,為的就是迴到沈濯身邊。


    沈濯哪管他情真意切地敘說。人族大業進展到今日,豈能因這小狐狸一番花言巧語便動搖軍心,凡是妖孽,必將之斬殺殆盡。


    他一劍揮下,少年化歸原形。小狐狸的尾巴搖不動了。


    人皇向來殺伐果決,收劍之時,卻頭一迴猶豫了。


    劍上血痕格外刺眼。但他遙望身後遮天蔽日的軍旗,知道不可在此心軟。


    他要築成人族之世,要成大道,要登仙!


    擋在麵前的都隻是劫障阻礙,豈能貪戀。


    再過了幾百年,人族果然驅盡妖獸。他也迴到岐山,突破大乘境,做他萬人敬仰的仙尊家主。


    後來,便是那清風霽月似的神君氣勢洶洶殺上岐山……


    被神君追殺時他幡然醒悟,原來在幻陣裏執迷太久,便一路躲避逃亡,隻想找迴現實裏的李燼霜。


    李燼霜抬起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沈濯驟然迴神,環望四周光影迷離的喜房,不禁蹙起眉頭。


    「好像有些變了。」


    李燼霜循著他的目光看去。堂前燒過一半的喜燭又恢複到了嶄新的樣子,身後被沈濯轟開的房門也緊緊鎖上。


    他上前試著推了推門,那外門藍光瑩瑩,像是落下了禁製。


    出不去了?


    李燼霜迴想起先前祁臻幻影說過的話,難道真要在這房子裏成親才能出門?


    他偷偷抬眼凝望沈濯,便覺一陣愧疚懊惱。誠如沈濯所言,他也太過好騙,隨便一個人就能將他哄到床榻上去。


    李燼霜絕望地想,難道他本性真就如此淫惡嗎?


    然而受困於此沒有別的選擇,總要試上一試。


    沈濯試了試用法訣破門,仍舊無濟於事,便愁眉不展地四處查看。


    李燼霜醞釀良久,結結巴巴地張口:「阿濯,時候也不早,不如我們先入帳……」


    沈濯睨他一眼,冷笑著揶揄:「還記得你我初見,你慣會裝清高。怎麽現在轉了性?」


    李燼霜居然敢背著他跟別人攪和在一起,是可忍孰不可忍。沈濯正在氣頭上,滿腦子都是先前兩人洞房的情景,哪裏說得出好話。


    李燼霜急得淚汪汪的,可惜口舌笨拙,便執拗地拉住沈濯衣袖,無措道:「我絕無跟他人苟合的心思。我、我也不知道,我腦子昏了……」


    「算了,」沈濯板著臉拂開他的手,眉宇間一陣嚴肅,「這地方古怪,先出去再跟你算帳。剛才那混帳有沒有透露什麽破陣的法門?」


    李燼霜撫了撫眉頭,道:「聽他的意思,正是要成親。」


    這陣法似乎是依靠陣中人的行動變化的。


    沈濯覷向那紅紗帳,瞧了瞧李燼霜,心頭冒出個主意。這小道士滿腔愧歉,簡直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不如挑幾個快活的姿勢,才能出這口惡氣。


    他拉起李燼霜的手,道:「跟我過來。」


    李燼霜不明所以,怔怔地走到桌邊。沈濯拎起酒壺杯盞,拿指頭蘸了酒液,在桌布上寫寫畫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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