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假雪女對人們的傳言一個字都不信。


    水上的妻子雪枝姐姐對她很好,比她那個酒鬼父親好多了,她常常去找雪枝姐姐,她看到過好多次,水上在雪枝姐姐轉過身的時候,露出的那種帶著粘稠的算計的惡心目光。


    她和雪枝姐姐講過,可雪枝姐姐不信,還總說她太小。


    於是,她嚐試著去找證據,隻是還沒等她找到,雪枝姐姐就遇到了火災,水上說什麽都不允許他去探望雪枝姐姐,甚至為了防備她翻窗,連窗戶都封死了,這明明就是心裏有鬼!


    這個時候,她才發現她自己確實太小了,打不過水上,也說不過水上,想找其他人幫忙,別人也都會被水上忽悠走。


    她在雪枝姐姐的房間外,繞啊繞啊,怎麽都進不去,連續三天後,不知水上和他的酒鬼父親說了什麽,她猜是給了錢,她就被那個從不管她的父親打了一頓,關在家裏。


    再後來,就是又一場驚動全村的大火,她趁亂跑了出去,等到地方的時候,火已經被撲滅了,水上跪在廢墟前,抱著具焦屍,哭得聲音之大,大概在雪山頂都能聽見。


    她覺得她從沒聽過那麽假的哭聲,至少她自己傷心的時候,是從來不敢哭出聲的。


    水上邊哭邊嚎,都哭成那副樣子了,還能在沒人問的情況下,透露出完整的故事線,又是懊悔自己不小心,又是哭訴雪枝怎麽舍得拋下他。


    看似情深似海,實則句句都是在向別人表明,雪枝是自殺,水上不過是可憐的受害者。


    假雪女衝過去想搶屍體,理所當然地被還沒走的圍觀村民攔下了。


    她又被抓迴了家,再次被放出來的時候,水上就已經瘋了,村民們沒耐心,不可能蹲守一夜,去聽水上在雪枝姐姐的房間廢墟前念叨的是什麽,但是她有,她躲在附近,一句句仔細地去聽,聽了一晚又一晚。


    水上哭著的時候,念的從來都不是“我想你”或者“我愛你”,而是慌亂的狡辯:“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想幫你解脫”,有時會夾雜著些“對不起”之類的道歉。


    但更多時候偏向於氣急敗壞:“雪枝,沒想到你這麽惡毒!”


    又或者,偶爾會打些感情牌:“雪枝,我知道你隻是太愛我,但你已經死了,你也該想想我的未來。”


    從水上的自言自語中,假雪女知道,雪枝姐姐果然就是被水上害死的,而水上似乎無法離開這裏了。


    她想殺了水上,為雪枝姐姐複仇,為達成目的,她一有空就去監視水上,那天,她見村長來到水上家,勸說偶爾能正常溝通的水上去雪山。


    因為雪山上出現了雪女,而雪女長得雪枝的臉,村長想讓水上去感化雪枝,別再害人。


    水上的深情假象總算在那一刻敗露,他大罵雪枝,大罵村長,大罵一切,假雪女卻沒心思聽這些了,她隻知道,她想去雪山上,再見雪枝姐姐一麵。


    她上了很多次山,從沒遇到過其他村民所說的暴風雪,她往山裏走了很遠很遠,甚至直接在山裏過夜,卻從來沒遇到過任何危險。


    沒有野獸,沒有風雪,也沒有她心心念念的雪女。


    時間久了,村民們意識到了她的特殊,她那向來不好的運氣穩定發揮,村民們沒有把她看作神聖力量的代言人,而是把她傳為了隱藏在村中的雪女。


    但那些人害怕她,所以沒人敢親自動手殺她,就聯合一大群人圍過來,逼她自己離開。


    她再次上了山,漫無目的地往前走,邊走邊哭,邊走邊喊,她一遍又一遍地喊著雪枝姐姐,不是希望對方來救自己,隻是她身上既沒有幹糧,也沒有足夠保暖的衣物,如果今天也見不到雪枝姐姐的話,她大概撐不到明天了。


    她最終還是沒能見到雪枝姐姐。


    她暈倒在了一處山洞之外,再醒來時,雪山上刮起了很大的風雪,她發現自己看不見了,但卻似乎又能感知到雪山上的一切。


    身上一點都不冷,她也不覺得餓,她茫然地隨意找了方向,往前走了一段,就聽到有驚恐的聲音在衝著她大喊:“雪女!是雪女!”


    她張口想反駁,卻發現她情急之下,竟然直接來到了那些聲音的前方,她感覺到那些人連滾帶爬地往反方向跑,她想阻攔,於是周圍的風雪驟然變大,那些人全部被埋進了雪裏。


    那一刻,她再次感受到了那熟悉的,比那漫天風雪更加刻骨的寒冷。


    原來她沒有被村民們冤枉。


    她真的是雪女。


    隻是她自己不知道罷了。


    她沒有將這個故事全部講給基德,但看在對基德印象不錯,對方還打算幫她找雪枝姐姐的份上,她還是用兩三句話迴答了基德的問題,並解答了基德的針對性追問。


    基德問完之後,神情複雜地沉默了片刻,語氣有些傷感:“也許,你有沒有想過,你並不是雪女,隻是雪……雪枝姐姐一直在保護你。”


    假雪女愣住了,基德顯然比茂吉會說話多了,雪枝姐姐在保護她,聽著比雪女已死順耳太多,假雪女這次沒有再本能地排斥,而是開始沿著這條思路往下想。


    其實,她也不是完全沒有懷疑過,隻是這些年,她的精力全拿去對付水上了,如果沒有基德的詢問,她是不會再迴憶那些的。


    在沒有被全體村民當成雪女趕走前,她也曾希冀著,自己每次都能安然無恙地從雪山上迴來,是因為雪枝姐姐在暗中保護她。


    若這猜想是真的,那她能獲得雪女的力量,是因為雪枝姐姐把力量給了她嗎?


    可按茂吉的說法……不管,茂吉知道個屁!誰說雪女變成雪就是死了!!!


    假雪女的表情激動起來,轉身就往旅館外跑,她不記得她是倒在哪個山洞外了,但是她知道所有山洞的位置,能找到的!一定能找到的!!!


    雪枝姐姐!嗚嗚,她真的好想雪枝姐姐!她要把力量通通還迴去!自己死了也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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