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林?


    起訴?


    法院傳票?


    這都哪跟哪?聽到這些,我腦子嗡嗡的。


    “不可能?這怎麽可能?”


    打死我都不信周林會這樣,可傳票上大寫著周林的名字,又讓我不知所措。


    法院的人沒有多廢話,送了傳票就走了。


    這房子他們沒說我不能住,但大門跟棚子庫房都貼了封條,就算我想收貨,也沒人敢送了。


    大門口西街收破爛兩口子,正推著三輪車過來,看到封條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嘀嘀咕咕之後推車去別家了。


    我也沒叫人,拆封條犯法,而且事情沒弄清楚之前,我哪還有心思掙錢。


    我從來不信這事兒是周林幹的,我猛然想起上次在區招待所,我打過一張欠條。


    那欠條上借出人是周林,但欠條在周若虹手裏。


    我明白了,是她,又是她搞事。


    而就在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大門外兩聲刺耳的鳴笛聲傳進我耳朵。


    我看過去,是那輛紮眼的紅色轎車。


    這會兒周若虹放下車窗,她臉上卡著墨鏡,我看不到她的眼睛,但從那嘴角微揚,也能感覺出她此刻的得意。


    “周若虹!”


    我的大門我出不去,我隻能從大牆豁口跳到陸戰家院子,然後從陸戰家大門出去。


    陸戰這會兒正在屋裏喝茶水,看我跳過來,以為我找他。


    他樂嗬嗬的從屋裏出來“小婉妹子,喝點茶水啊!”


    我沒迴他,像一把箭衝到門外。


    這會兒周若虹也已經從車上下來。


    這女人真是恨我不淺,前些天害了我,我從看守所出來不到半天,後招就來了。


    我怒氣衝衝,跑到周若虹麵前,就恨不得掐死她。


    但不等我靠近,人家身邊的保鏢就湊上來。


    周若虹揮揮手“退下,她不敢把我怎樣,除非她還想進去吃牢飯!”


    好得意好囂張,可她說的又沒錯。


    明知她想整我,我這時候衝動,隻會讓她有機可乘。


    我放下手,拳頭攥的哢哢直響。


    “周若虹你什麽意思?”


    “沒意思啊,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那些錢我承認,從來都承認,但我隻承認欠周林的,不是你!”


    “對呀,所以這次起訴的名頭是周林,唐婉別說我沒給你機會,要麽馬上還錢,要麽你就滾出冰城,永遠別出現,我不打落水狗,就當錢喂了狗!”


    “哼!周林?如果是周林起訴我,那就讓他出來,見到正主,我會還錢!”


    周若虹撲哧笑了。


    “唐婉啊唐婉,你別耍花樣,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你找到周林也沒用,再說你也找不到,他出差了,去國外,沒二十天一個月迴不來……”


    “你……”


    “我什麽我?唐婉,你知道嗎?在我眼裏,你就跟螞蟻一樣,我沒弄死你,不是因為你命大,隻是因為我不屑!但你雖然渺小,卻也討厭。在我眼皮子底下實在礙眼,你走,到一個我看不到的地方,我給你條生路,不然你會很慘很慘!”


    “夠了,周若虹你以為你是誰,這是冰城,不是你家,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我在我自己家收破爛兒怎麽了?怎麽就礙你的眼了?說白了,你還不就是怕周林會重新迴到我身邊,到那時候你這姑姑什麽都不是……”


    我這些話,算是捅了周若虹的肺管子。


    她當場炸了,衝上前一把扯住我的衣領子。


    “你就是個收破爛的,誰給你底氣跟我這麽說話?我告訴你,這世上隻有我對周林是真心的,你也根本不知我在周林身上付出多少心血!”


    “看得出來,作為姑姑你的確對周林真心,可周林不是小孩兒,別說你是他姑姑,就算你是他親媽,也不能完全左右他!”


    “好個伶牙俐齒的女人,怪不得我那優秀的侄子,要在你這栽跟頭!不過沒關係,有我在,不會讓你猖狂!唐婉聰明的你今晚就走,否則明天我就讓你知道後悔兩個字怎麽寫!”


    周若虹撂下那些狠話就走了。


    紅色小轎車,以最倔強又傲嬌的姿態,消失在我視線之內。


    剛剛我跟周若虹爭執的時候,陸戰一直站在他家大門口。


    周若虹前腳走了,他後腳跑過來,伸手就要去撕那些封條。


    “混蛋,這也太欺負人了!”


    我激動的摁住陸戰的手。


    “別鬧!這是法院的封條,撕了不是鬧著玩兒的!”


    “那就這樣任人欺負?”


    “再大大不過一個法,其他事都好說,咱們自己不能踩線。”


    陸戰看看我,歎息一聲,拍拍我的肩膀。


    “小婉妹子,我這話你可能不愛聽。但說句公道話,你跟周林真的不合適,不是誰配不配的上誰的事兒,是他家裏的情況太複雜了,一個姑姑就鬧的滿城風雨,你確定你跟他真的走得下去?”


    我看看陸戰,他這話一點毛病沒有,這些我又何嚐沒想過。


    “我從來沒想強求什麽!但我也不怕誰?我跟周林到底能不能走下去,我不知道,我早糊塗了。隻一點那女人想讓我滾,不可能!我唐婉辛辛苦苦經營的事業,誰也不能給我毀了!”


    我晚上沒做飯,去街邊麵館吃了一碗麵。


    大門貼了封條,晚上沒人送貨,我也早早的睡下了。


    隨便什麽周若虹,隨便各種糟心事兒,我唐婉就是打不死的小強,整不死我的終將讓我變得更強。


    我是不算慫了,但我也低估了某人的手段狠辣。


    不等我一覺睡到自然醒,陸戰一大早就來敲我房門。


    我揉著惺忪的睡眼,一臉不解的看著這男人。


    “咋了,一大早,好不容易睡個懶覺!”


    “睡啥呀,小婉妹子,你看看大門外!”


    陸戰手上一大塊紅,我以為他這是跟誰打架了。


    “你手咋了?出啥事了?”


    陸戰拿衣服蹭蹭,蹭掉了手上沾著的血。


    “不是我的,也沒打架,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一臉疑惑,推開房門。


    這會兒大門口唿了一大幫人,指著我家的院子指指點點。


    大門貼著封條,我還得從陸戰家繞。


    等我繞到我家大門口,看到大門上大牆上,滿牆的狗血跟油漆,還有許許多多不堪入目的話。


    ‘收破爛的欠債不還,真不要臉……’


    ‘借著收破爛到處勾搭男人,還不如直接去賣……’


    ‘收破爛的垃圾女人二手貨,人不要的破鞋頭子……’


    ‘唐婉還錢,你這個農村來的賤貨……’


    很多很多,再難聽的難以入目的都有。


    我知道,這是港島電影裏,非常經典的追債場麵。


    我更知道,這些百分百是周若虹幹的。


    她做這些,不隻是為了讓我難堪,更是弄臭了我的名聲,這樣即便我沒走,也沒法在這地方立足,更別提掙錢了。


    “好個狠毒的女人!我跟你拚了!”


    我氣的不行,趕走那些看熱鬧的。


    “別看了,都別看了!”


    “對別看了,不怕沾你們身上血!”


    我趕人,陸戰也幫我趕。


    等人趕的差不多了,我讓陸戰幫忙把牆上的狗血洗掉,但用紅油漆寫的字弄不掉,我就用菜刀刮,刮的一塊一塊的,可仔細看還是能看清那些內容。


    我越刮越氣,氣的用菜刀把牆砍了一個大坑。


    一旁的陸戰嚇壞了,忙搶下我手裏的菜刀。


    “小婉妹子,你幹啥呀?弄不掉咱們再想辦法,不然我稍後去買點油漆,把這些字蓋上。”


    “蓋上字,他們也會繼續寫!就是欺人太甚,死女人,我跟你拚了!”


    我一把甩開陸戰的手,徑直向街口走去。


    陸戰在後麵追我“小婉妹子,你幹啥去?”


    “我去解決問題,殺人不過頭點地,我倒要看看她想咋的!”


    “小婉妹子,你別自己去,我陪你!”


    “不要,陸戰這事是我自己的事兒,你放心,我不會亂來的,不為別的,我舍不得自己雙手掙得的這一攤事業。”


    我走出去幾步,又想起什麽跑迴去拿了點東西。


    之後我背著包,叫了輛三輪車,直奔宏天鋼鐵廠。


    我不知道周林在不在,也不知道周若虹在不在,誰在都好。


    我仍舊沒看到周林,但周若虹似乎早就猜到我會來。


    我進廠大門竟然沒人攔我,我詢問保安,保安還很配合的告訴我周若虹在後院辦公樓。


    我殺過去的時候,周若虹正坐在辦公樓前新修的涼亭裏喝茶。


    我被弄的裏外不是人,她卻優哉遊哉,我氣是不行,上前一把摔了她麵前的茶具。


    “欺人太甚!我唐婉不是好欺負的!”


    周若虹見我這反應,並不覺得多奇怪。


    隻是冷哼一聲,又抿了口手中的茶。


    “嗬嗬,怎麽?一大早就發瘋,這是真的惱羞成怒了,還是怕了?”


    “你才發瘋,周若虹我再瘋也沒你瘋,你這個瘋婆子,掌控欲變態的瘋婆子!”


    “哈哈哈,隨便你怎麽說,看你這個樣子,我心裏真是高興,怎麽?唐婉你現在知道後悔的滋味了嗎?要是昨天就滾蛋,現在也不會弄的這麽難堪!”


    “後悔,我憑什麽後悔,我好不容易有了自己要幹的事兒,那些都是靠我雙手掙得,我不會走!周若虹你不就是要錢嗎?我還你,雖然我還不上那三十二萬,但我這現在有兩萬,我先給你,其他的,我兩年,哦不,一年之內還你!”


    我把這幾個月苦熬肚攢掙得兩萬塊,全都帶來了。


    我知道這些離三十二萬八千的還差很多,我本也想再存多一點再還,但現在被逼到死胡同,也沒其他招了。


    兩萬塊錢,無論於我,還是於其他普通人,在這年頭都不算是小數了。


    可這些錢,在麵前高傲的女人周若虹麵前,卻是笑話。


    她看著我布口袋裏,那些皺巴巴的鈔票。


    臉上顯露不屑的神情,竟突然笑起來。


    “哈哈哈,唐婉啊唐婉,你還真可笑,你知道你這樣在我麵前像什麽嗎?就跟個乞丐沒區別!”


    “你……”


    “怎麽?不愛聽了?可這就是事實啊,對你來說這兩萬塊是起早貪黑辛苦費,是筆天文數字,可對我來說可能就是一件衣服一頓飯……”


    果然,自認高高在上的周若虹,她永遠都瞧不起我,瞧不起那些靠雙手賺錢的人,她覺得我們卑微,就像她嘴裏說出的那個刺耳的詞兒‘乞丐’。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我沒招了,真的沒招了。


    “周女士,我知道你看不上這些,但這已經是我能做的所有。我答應你,不會再見周林,錢我也會還,隻希望你不要再找我麻煩!”


    “嗬嗬,找你麻煩?你配嗎?唐婉,如果你覺得那些是找麻煩,那接下來,你可能要驚的眼珠子掉出來的呢!”


    我不知道這女人的話啥意思,我不知道她到底還能多瘋。


    隻是下一秒,她趁我不注意把一把小刀塞進我手裏,我整個人都懵了。


    “你幹什麽?你要幹什麽?”


    我手一抖,刀掉在地上。


    周若虹笑的異常可怕,而後彎身從地上撿起小刀。


    “唐婉啊唐婉,我隻是讓你還錢,你怎麽能拿刀來,這是想要我的命嗎?”


    都不等我聽清她的瘋言瘋語,周若虹已經把小刀的刀刃對準自己雪白的胳膊劃下去。


    之後,隻聽她發出一聲如絹帛般的嘶吼聲。


    廠裏的員工,聞聲趕來。


    那會兒刀已經被她扔在地上,周若虹捂著胳膊一臉幽怨的看著我“唐婉,你不想還錢,咱們好商量,你怎麽能動刀,你這是要殺我啊!”


    完了!


    我終於明白了,終於見識了這高段位的陷害是什麽樣。


    現在亭子周圍十幾雙眼睛看著我們這邊,所有人都理所當然的以為,是我為了不想還錢,就拿刀傷了周若虹。


    而周若虹呢,這個平日高傲的女人,儼然一副受害者的姿態。


    “報警,快點報警,她要殺我,唐婉要殺我!”


    她這一聲,有腿快的員工,已經往辦公樓裏跑。


    隻是這時候,一聲低沉的男人聲音,將那人嗬住“誰敢報警,現在就給我滾出廠子!”


    是周林的聲音,他這一聲低吼,那要去打電話報警的也老實了。


    這會兒看看周林,又看看周若虹,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可……可是周董事受傷了!”


    “事情還沒弄清楚,我看誰敢動!”


    作為這廠子的總經理,周林的話有絕對的分量。


    此刻的我,整個都是懵的。


    而比我更懵的,是周若虹。


    她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周林“你……你不是去國外了嗎?怎……怎麽這麽快就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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