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寒洲隻能看著師父說:


    「師父。」


    「我好想你。」


    漆黑的眼睛倒映著身穿白袍的影子,像是黑夜裏一灘黑色的湖水,倒映著路過無辜的影子。


    宋齊遠失笑,抬手揉了揉他的頭。


    小孩子一樣。


    也是,在寒洲的視角裏,他們分開了一月有餘。


    第一次和家長分開那麽久,是會不安的。


    以後習慣了就好。


    「為師也想你了。」


    宋齊遠摸著他的頭說,清冷的聲音帶上了溫柔,流淌的春溪捲起了花瓣。


    寒洲有點發愣地看著宋齊遠。


    突然之間,被鎖鏈困住掙紮的人停下了動作。


    少年露出了笑容,是很好看的笑容,讓人想到春天裏從鳥籠飛出去,飛到高遠的藍天的鳥兒。


    「師父。」


    少年忍不住撲到師父懷裏。


    被撲了滿懷的宋齊遠懷裏是暖烘烘的小弟子。


    宋齊遠有點懵,小弟子很久很久沒有這麽抱過他了,上一次是什麽時候來著?


    宋齊遠低下頭,看見滿是歡喜的小弟子。


    宋齊遠好像看見了一隻春天的小熊。


    春天的小熊得到了蜂蜜。


    小弟子抱著他的師父,開心得不得了。


    被擁抱的師父,眉目間不自覺的柔軟了幾分。


    可能是分開太久,小弟子太想家了。


    宋齊遠任由小弟子抱著,抬起手揉揉他的頭。


    待在熟悉的懷抱裏,寒洲開心極了,他深吸一口淡淡的清香,抬起頭看著師父。


    「師父,我喜歡你。」


    他說的很認真。


    迴答的人卻很隨意。


    「為師也喜歡寒洲。」


    「嗯。」寒洲漆黑的眼睛微微彎起,終於像一個活潑的少年郎。


    在師父懷裏待了一會兒,寒洲往後退了退,不端正地坐在師父對麵。


    他已經心滿意足了。


    被鐵鏈困鎖的人安靜地閉上眼睛。


    怎麽會痛苦呢?


    明明為師父做一點事情,那麽快樂。


    「師父,你教我吧。」


    坐在對麵的少年,漆黑的眼睛還在微微彎著。


    明亮活潑又歡快。


    「教我怎麽做一個獨立自主的大人。」


    少年這樣問,尾音帶了一點上翹。


    活潑極了。


    沉溺在師徒情深、我的小弟子真粘人啊的宋齊遠迴過神來。


    丹鳳眼眯了起來。


    他看著眼前的小弟子。


    快速長大也不是這麽快速法的吧?做人要講究基本法吧?這個有點活潑的少年你是誰?


    宋齊遠很想拎起少年的衣領,將他搖晃一下。


    不對勁。


    人怎麽可能一下子換了性格,搖晃兩下能把原先的小弟子搖出來嗎?


    「師父?」看到師父久久不出聲,少年疑惑的問。


    宋齊遠皺眉,凝眸看著他,心裏勸告自己小弟子已經長大了,不能拎起來搖晃,也不能捏臉拉過來打屁股。


    「是我不太好教嗎?」


    少年歪了歪頭,疑惑的問,漆黑的眼睛裏的明亮好像減少了一點。


    檢查過幾百遍小弟子的確沒有被奪舍,宋齊遠一把扯住小弟子的衣領。


    小弟子睜大了眼睛,活潑的少年驚訝極了。


    做作。


    宋齊遠是這麽評價的。他一把拉過小弟子,薅到懷裏。


    他早就發現了,小弟子對抱抱不能拒絕,被抱著也更容易說真話。


    時隔多年,宋齊遠把養得好好的小弟子,再次塞到懷裏了。


    少年安分下來了,眼眸垂落看不見神情。


    隻有他聽得見的鐵鏈聲,開始轉動作響。


    「發生什麽事情了?」宋齊遠冷著臉,一副你不說我就敢、就敢……反正後果很嚴重的樣子。


    寒洲沉默著沒說話。


    他不明白為什麽失敗了。


    ……向著一個很好方向發展不是嗎?


    活潑開朗的少年郎,應該很好。


    困在鐵鏈裏的人可以消失,重新生長出來一個人就好了。


    慢慢的,慢慢的……總會好的。


    把他自己消失。


    不是很好嗎?


    一點一點摧毀不好的意誌,長出一個好的意誌,不好嗎?


    師父為什麽不開心?


    他抬起眼眸看向師父。


    鐵鏈捆住的人睜開眼睛。


    漆黑的眼睛裏滿是迷茫。


    宋齊遠冷不下臉了,他隻想扶額。於是,他隻能告訴小弟子正確的人生觀:


    「不用去做別人,做你自己就好。」


    寒洲安靜了一會兒。


    「哪怕很醜惡也可以?」他的聲音很小,好像是從什麽密密麻麻捆住的地方透出來的。


    宋齊遠看了一會小弟子。


    「可以。」他這麽說。


    他相信小弟子不會是什麽醜惡的人,而且,不是還有他看著小弟子嗎?


    小弟子又低下頭沉默了。


    宋齊遠耐心地等待著他。


    很久,他抬起頭,漆黑的眼眸帶著一種幽深的光。


    「傷害最喜歡的人也可以?」


    宋齊遠茫然啊,在他不注意的時候,小弟子就早戀了?


    小弟子還在等他的迴答。


    「唉。」


    宋齊遠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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