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則頂替對方變成了「仙門奸細」。


    這四個字由那人口中說出時, 沈瑜是實打實的愣了幾秒的。


    然而謝甚至沒有多看她一眼的意思,更別提像她想像中那樣彼此執手相望、互訴柔腸的景象了。


    沒有。


    完全沒有。


    不僅如此, 那人甚至十分冰冷的對著一旁默默垂首的魔將吩咐著,「把這仙門奸細押入幽冥地牢。」


    她∶「…………」哪裏?


    *


    暖風正醺。


    一座四麵被結界層層封印的地宮之中。


    少女一襲銀紅色裙裳。


    此刻正百無聊賴的趴在一處水榭上,她左手邊是堆成小山的果子糕點,右手邊是攤了一地的誌怪話本。


    被打入傳說中幽冥地牢的沈瑜∶「……」


    好罷, 他說什麽就是什麽。


    隻是她等啊等,等了大半日。


    也沒等來她那久別重逢、氣到吐血, 本應跑過來質問她的夫君。


    是的。


    在那人對著她放完狠話後,自己反倒先麵無表情的轉身吐了一口血。


    這讓本來還有心為自己辯解兩句的沈瑜立時就住了嘴。


    算了,幽冥地牢就幽冥地牢吧,她總不能重逢第一麵就先把那人給氣死了。


    而後她百無聊賴的捋了一下。


    好像除去最開始謝翕妖丹破碎、為了修煉倒行逆施的緣故,後頭的每一次吐血……


    幾乎都是讓她氣的。


    「……」


    這麽一想,似乎更發愁了。


    沈瑜煩躁的薅了一把頭發,心情也無比失落下來∶眼下有這固若金湯的禁製結界在,他不來,她也出不去。


    就算她有心想解釋,難道要解釋給鬼聽麽!


    暖意融融的朱紅水榭之上。


    少女無比鬱卒的,捧著下巴望天。


    然後上蒼像是終於聽到了她的心聲一般,淡金色的結界打開了一道小小縫隙。


    有一個挺拔俊秀的身影步了進來,日光給他周圍都鍍上了細碎耀眼的金色光芒。


    宛如天神臨世。


    一切風景都在這般的映襯下黯淡無光,煙消雲散。


    周圍世界都安靜了幾秒。


    他張嘴,「……魔、魔主夫人。」


    沈瑜∶「……啊。」


    白高興了。


    不過不遷怒別人是一種美德。


    盡管失望,她還是強打起精神跟對方打了聲招唿,「唔,好巧,你也來坐牢麽?」


    少年臉色一紅,期期艾艾的,「……那、那倒沒有。」


    「……」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對方現在跟她說話磕磕巴巴的,還有點兒不敢看她。


    能不能清醒一點?明明不久前他還不是這樣的!


    怎麽還有兩副麵孔!!


    有兩副麵孔的少年幹巴巴的做著自我介紹,「我叫朝齊,是一十二處魔宮的弟子,學號是六百零三,主修丹符,授課長老是鬼蛛夫子。


    平時喜歡煉丹、畫符、插花……」


    「停一下。」沈瑜有點兒茫然的打斷他,「你跟我說這個是想做什麽……」


    而後想到什麽似的試探道,「總不會學分沒攢夠,想讓我幫忙作弊吧?」


    朝齊漲紅了一張小臉,衝著她連連擺手,「不是不是!我成績很好的!我就是,就是……」


    他鼓足了勇氣,小狗眼睛亮晶晶的,「魔主夫人能不能看在相識一場的份兒上,幫我向魔主大人討要一個題字留名!」


    「……」


    沈瑜有點兒呆掉了∶「就……這?」


    「就這!」


    她沉默許久,真心實意的發問,「你們魔宮,都是這種狂熱份子嗎?」


    朝齊一愣,有點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差不多罷。」


    然後眼睛又亮起來,「你難道不覺得魔主很厲害嘛!他可是開創了魔界學宮的先河,而且那麽多厲害的半妖夫子都是他從舊仙門中救出來的!」


    沈瑜也被問得微微發愣起來,半晌又抿了唇抬眼,「你們真的,一丁點兒都不討厭妖?」


    不是被逼無奈,也不是迫於複興仙門的使命而隱忍蟄伏。


    朝齊訝然的看了她一眼,「當然不討厭,我們夫子雖然嚴厲冷漠了一點,但人……但妖還是很好很好的!」


    ……


    少年在得了她「魔主大人親筆題字」的允諾後,高高興興的走了。


    離開之前還很堅決的要把從她這裏得到的小物件兒還給她,沈瑜費了好一番口舌,才打消對方歸還的念頭。


    月上梢頭。


    魔宮裏一片清寂。


    沈瑜本來還坐著石階上等著謝翕。


    可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到了子時,他還是沒有出現。


    那麽……今夜應當就不會再來了罷。


    她嘆了一口氣,從石階上站起來,轉身進了身後寢殿。


    月色盈盈如水。


    流螢在花叢中低飛纏繞。


    榻上的少女卻睡得並不安穩。


    她好似整個人被浸在了一張濕帕子裏,或是一片冰冷的雨水。


    渾身都冷得徹骨。


    睡夢中眉心也不自覺擰著,縈繞不去如附骨之蛆的潮濕寒意侵蝕著她,讓她輕輕打了個哆嗦。


    旋即又被身側的青年抱得更緊。


    沈瑜是在不盡的冷意之中醒轉過來的,不僅冷,整個床榻也仿佛濕透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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