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你一個人, 怎麽跑到宮牆上來了?照顧你的宮人們呢?」陸靈一手牽起女兒,一手接過美麗的蜻蜓,小生靈在她指尖停留片刻, 翩然飛遠, 僅留下溫涼的觸感,「啊, 它飛走了。」


    陸含英癡癡望著蜻蜓的尾端,撇嘴抱怨道:「兒臣好不容易才抓到, 想給母皇看的……」


    「母皇已經看到了。」陸靈笑著揉了揉陸含英的腦袋, 「下次給母皇抓點兒不會飛走的東西,比如小貓小狗之類通靈性的。」


    「好哇, 兒臣養的貓長大了好多, 母皇要不要去看?」陸含英拽著母親的袖口,往和陸殊相反的方向走了幾步, 她仰起臉,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寧平侯一起去罷!」


    薑媞欣然應允。


    耳聽著腳步聲已然遠去, 陸殊扶著牆壁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他腳步虛浮,連一路上宮人們的問候都聽不見, 甚至不知自己怎麽騎上的馬,又是怎麽奔馳到的玄水邊。


    太陽藏在層層濃雲背後,吝嗇地把金光灑在水麵上。


    玄水夏日漲潮,故而修築了高高的堤壩,陸殊捲起袖口, 孤零零地盤腿坐在岸邊。他單薄得像從陸靈手中飛遠的蜻蜓, 風一來, 他就會飄零,雨一來,他就會伏地。


    袖口之下藏著些淡淡的疤痕,陸殊有時痛恨自己的抱病之軀,想自暴自棄地一死了之,但又捨不得年紀輕輕便折沒年歲,故而想出用這種方法來「懲罰」自己。


    如今,他又開始用指甲掐、擰、劃著名手腕,仿佛隻要這樣做了,他就能得到解脫。


    玄水真靜啊,如果跳下去,會激起多大的波瀾?


    陸殊當然不會自己去試,無論珠樺怎麽修改他的人設,他都自覺主動地往利己主義者的方向靠攏——唯有自殘的時候,他才是反利己的。


    他靜靜坐著,聆聽天地萬物,直至輕盈的腳步聲傳進耳朵,他終於肯迴一次頭:「薑……」


    待來人走近,陸殊把這個「薑」字咽迴腹中,尷尬道:「抱歉,我認錯人了。」


    這位與薑青月神似的女子懷抱一把鑲玉古琴,麵容瞧著有幾分熟悉,似乎在哪裏見過,然而陸殊無論如何都迴憶不起來,隻好緘口。


    楚瑰意斜睨過去一眼,頓覺胃中酸水滾湧,她連忙瞥過臉,直視浩浩湯湯的江水:「天色正明,閣下眼神有恙?」


    同樣的,楚瑰意亦覺得陸殊眼熟。她們兩人糾纏過數個輪迴,而當下輪迴的上一次見麵,要追溯到五年前。


    「……你要不要過來坐坐?」陸殊形容僵硬淡漠,他拍拍身側的草坪,溫聲邀請。


    「我還是站著罷。總覺得……瞧你不太順眼,似乎有哪裏格外難受。」楚瑰意直言不諱,毫不掩蓋自己對陸殊的厭棄。今日涼風習習,她本欲在景色秀麗的玄水畔尋一處撫琴,卻不想偶發此事。


    「初次見麵便不喜歡我嗎?」陸殊苦笑一聲,「看來我的確不怎麽受歡迎。」


    他想不通,薑青月也好,眼前這位尚不知姓名的姑娘也好,兩個相似之人,為何都同樣地討厭他?


    「不怎麽受歡迎」幾個字撬開了楚瑰意的某個開關,她立刻反駁道:那又能怎麽樣?「我也不受歡迎,但我並沒有因此掉半塊皮肉。」


    陸殊詫異地仰望她「你……是什麽原因?」


    楚瑰意試圖壓縮談話的時間,便快速地解釋道:「上學第一日,我聽見別人的閑言碎語,幹脆將人揍得鼻青臉腫。故而同學們都不和我玩,不過我不稀罕。」


    「她們會欺負你嗎?」


    「她們不敢,因為她們都打不過我。」


    「……閑言碎語,有時候的確令人傷心。」聽見世上有人與自己經曆了一般境遇,陸殊心裏暢快許多,「我娘親說了讓我既震驚又傷心的話,心裏煩悶,才跑來玄水散心。」


    「她待你不好?」楚瑰意挑眉。


    「她待我很好,常常關心我。隻是我覺得我們的母子緣分根本不該開始,我的降生——不,我和她成為母子,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陸殊失落地提起陸靈,他越說,頭顱垂得越狠,到了語末,下巴尖已經貼上胸膛。


    楚瑰意思及自己的母親楚秀,楚秀萬般疼愛她,一丁點兒委屈都未讓她受過,倒是同居康平坊的另一個人,隔三差五地約束著她:「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呀,我有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姐姐,成天管著我,生怕我學壞了,我煩都快煩死了。」


    她的話隻說了一半,對於日日管教她的「姐姐」珠某人,她的喜愛遠比厭煩更多。


    可是陸殊未能聽到楚瑰意的心裏話,誤以為她待「姐姐」極具怨懟——而此刻的她待陸靈,亦滋生出無限的抱怨。


    他以為,楚瑰意和他會是同一類人。


    恰逢清風徐來、江起微波,楚瑰意心靈稍動,本能地撥弄撚挑琴弦,奏出一節清麗婉轉的樂聲,繚亂了聽者的心弦。


    陸殊通曉音律,他從中感悟出萬裏江濤奔波、千裏雲海翻騰的波瀾壯闊,再看抱琴而立的琴師,姿容清秀孤冷,他暗嘆人不可貌,又笑道:「它叫什麽曲?」


    楚瑰意僵了一僵,如實答道:「隨手彈的,沒有名字。」


    「那你又叫什麽名字?」


    陸殊的這個問題一開口,楚瑰意轉身即走,可問問題的人卻緊追幾步,殷切地請求道:「我姓陸,我們交個朋友罷。」


    他太想太想有一個能夠交心的友人在側了,他的大妹妹事務繁重,幼妹年歲又小,而本應和他血脈相連的母親,其實並無血緣關係……<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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