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思也妙啊。」懷慶遣走侍奉的侍女們,親自為琴師斟了一杯茶,「按照我的思路,有一種可能性的兇手是指向你的,但我沒有憑證。」


    雍王既不顧及她的感受,那她也不必盡心為兄長查案。


    「公主……」琴師的話說至一半,就不再出聲。


    「我二哥在我府中胡整,平白弄出許多晦氣,那便是不顧兄妹情分了。」一盞茶前,懷慶使人將自己的窩囊廢駙馬趕出了府,現如今,她怒火已消,能夠平心靜氣地說話,「瞅雍王的德行,估計不會輕易放過你。本宮願意暫時保全你,但有個條件。」


    楚瑰意喉間輕動,她本就心存死誌,未曾想能得到公主的保全:「……您請講。」


    「你既要在公主府暫居,便要把手放得幹淨些。如今我與雍王的關係不如從前和睦,若來日他奪權登位,我必須考慮自身處境。」懷慶道,「再想要他的性命,務必三思後行、謹慎行事,不要拖我下水,否則我會讓你悔不當初。」


    簷下毛竹在細雨中輕動,楚瑰意的眼婕亦幾不可察地動了動,她在春末夏初的雨聲中,驟然想起許多前塵,與眼前這位懷慶公主倒是有不少交集。


    雨聲愈墜愈響,蓋住了楚瑰意溫和清冷的聲音,她俯首叩拜,誠懇道:「我不過一介琴師,雖不知公主如何看待我,然公主願聆我奏樂,我便視您為知己友人。」她頓了頓,又道:「我必不使公主涉險。」


    *


    珠樺不便挪動,懷慶準許她暫時在公主府內接受醫治。


    郎中用溫水細細擦拭病人的皮肉,解釋道:「不必擔心,你未吐血,髒器當無礙。至於能否走路,需要數日後你自己試試。」她親自給珠樺塗藥,並叮囑唯一能稱得上病人親屬的駱青月:「王妃需謹記,藥物每日一換。病人不便挪動,既然公主已同意,就讓珠姑娘在此修養數日罷。」


    她用清水淨過手後,再次說道:「聽聞王妃不慎也受了棍傷,讓我看看罷。」


    「不打緊,我自己塗藥便好。」駱青月送別醫者,搬來一把椅子坐下,忙不迭攥住珠樺冰涼的手,「我來得再早些就好了,你就能少挨些打……說不定一棍都不用挨。」


    看著駱青月自責悔恨的表情,珠樺良心不安,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她今日挨的打——哪怕不幸死在棍下——都和駱青月沒有絲毫關係,反倒她能僥幸逃過一劫,全靠對方保全。


    她用兩根手指偷偷絞著床單,腦袋從外扭向裏,心虛地瞅著慘白牆壁。她的腦海和床單一樣亂,忍不住去迴想駱青月撲上來護著她時的場景,她雖沒有看清來人的容顏,卻聽見了堅定的聲音。


    她寫出來的女主是這樣的嗎?


    女主不該永遠怯懦膽小、委屈膽小,直到結局才被男主慣出點兒小脾氣嗎?


    「王爺……齊殊現在如何了?」珠樺心裏有氣,暫時不想給狗男人好言好語,便直唿大名,「聽說他醒了。」


    駱青月沒有糾正侍女直唿雍王大名的事,答道:「我和他吵了個小架,應當無礙。」


    啊?珠樺驚慌地把腦袋扭迴來,再三確認駱青月與齊殊吵架之事,不禁萬分詫異。


    原著中女主男主隻吵過一次架,女主因對惡毒女配的挑釁忍無可忍,要求男主斷掉隱秘關係,兩人大動爭執,最後吃了男主的巴掌。


    珠樺縮縮脖頸,忐忑地問道:「你們吵什麽架?」


    「他命橫雲將你杖斃,並說手中有你投毒害他的鐵證。」駱青月痛苦地閉上眼睛,旋即睜開,「我不信你會害他……阿珠,你怎麽會害他呢?」


    珠樺的心虛更甚,不敢直視那雙水靈靈的眸子。她千真萬確未曾用毒加害過齊殊,卻用文字加害過,並且將人害得不輕,幾乎丟了半條性命。


    耳聽著她不再言語,駱青月疑惑道:「阿珠,說句話呀。」


    「嗯……楚瑰意去了哪裏?」對於三番五次偏離原著設定與和劇情的楚瑰意,珠樺抱有無數的困惑,「既然雍王要殺她,那她如何苟活?」


    尾音似鴻羽般落定時,屋門由人輕輕打開,楚瑰意的淺色衣衫不染纖塵,她步履輕盈地走近,開口便問:「我剛剛注意到你也挨了一棍,可有大礙?」


    她以完全鬆弛、自在的姿態坐下,雙眸望著的駱青月,未用「妾身」作自稱,也未喚言語的對象為「王妃」。


    珠樺的舌尖抵著下牙齦,努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卻逃不過楚瑰意眼神中的審視質問,琴師麵對駱青月時神色柔和,麵對她時卻冷漠厭惡,與琴師相處得次數越多,她愈發能察覺對方的惡意。


    琴師對她惡從何來?


    是因她撞破了琴師的外室身份嗎?


    那麽琴師對齊殊又為何痛下殺手,把癡情女配的人設顛覆成這樣?


    其實珠樺清楚地記得,聽風軒初遇時,楚瑰意待她是善惡兼半的,既請求齊殊繞她一命,又嘲諷她目不識丁,在兩種截然相反態度的轉換間,經曆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珠樺辯識字帖。


    不得不說,利用識字的方式來求情,相當不妥,假若珠樺從未讀過書,那麽求情必然失敗。那麽楚瑰意如此做的背後,是否藏著深層次原因?


    珠樺冷不丁問道:「齊殊不會放過你,你有什麽打算?」


    「你倒是很了解雍王啊。」楚瑰意理理鬢發,坦然地答,「公主愛惜我的琴藝,願意施以援手。」<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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