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相機剛緩過神來,一陣香風飄過,隻見我對麵坐下來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紅棕色的齊耳短發,我猜那頭發十有八九是假發,看起來很像《這個殺手不太冷》裏麵的那個想當殺手的小女孩。這個小姑娘正朝我射過來兩束奇異的目光,但臉上卻是笑吟吟的。


    “沒……沒看什麽……”我唿出一口氣,賣力解釋。


    “你是第一次來這裏吧?”


    “嗯。”


    “如果想品茶或是喝咖啡,可以自己到廚房去煮。”


    “你是說……”我指了指自己鼻子,很不解地問,“你讓我自己去煮咖啡?這家店窮得連個服務生都雇不起嗎?”


    “是啊,”小姑娘點點頭,她不得不解釋一下,“這裏是隨心所欲咖啡吧,來這裏的人都可以隨心所欲幹自己想幹的事情,你想喝咖啡,就自己到廚房去煮啊,藍山、摩卡、哥倫比亞……應有盡有。”


    “你是隨心所欲的老板嗎?”我問。


    “算是吧。”小姑娘抿著嘴點點頭。


    “你的意思是,隻要在你的店裏就可以隨心所欲嗎?”


    “呃……”小姑娘皺了皺眉頭,或許我的話略帶歧義。


    “我是說,我現在隻想坐在窗邊看風景,不喝咖啡更不會自己去煮,可以嗎?”


    “當然可以。”


    “那就好。”我對著小姑娘笑了笑,示意她可以走開了,於是我繼續舉起相機觀察八樓的窗戶。


    “嘿,”咖啡吧沒有客人,小姑娘閑得慌,沒話找話說,“你是不是在偷窺,假如你做的是色情的事情,在我這裏可是不被允許的啊!”


    我放下相機,下意識抬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楂兒,循循善誘地對她講:“偷窺的含義其實是很廣泛的,從你剛才的口氣裏我聽出來你似乎把‘偷窺’的概念狹義地理解了,要知道,偷窺這個詞不隻是全都用在色情活動上麵,從古至今,偷窺活動貫穿於整個人類曆史,甭管哪一朝哪一代,中國還是外國,即便現如今科技發展到如此地步,隻要有秘密存在的地方,偷窺活動便永不會消失。”


    “好家夥,你還真能侃!”小姑娘豎起大拇指,“這麽說來,你承認你的行為是偷窺了。”


    “嗯,我內心很陽光,我為什麽不敢承認呢?”我又故意奉承她說,“對於你這樣一個精明漂亮的女生,即便我撒謊騙人也會被你輕易揭穿,所以直截了當更明智些不是嗎?”


    小姑娘咯咯笑出了聲,她又問:“能告訴我你在偷窺什麽人嗎?”


    “哎喲,這可不能告訴你,”我故作神秘,臉上也嚴肅起來,“這主要是擔心你的安全,你想想,在這個世界上生活,知道的秘密越少才越安全。”


    “聽你這口氣好像《007》啊,你不會是特務吧?”


    麵前的這小姑娘不但反應敏捷而且還相當難纏,我一邊看著寫字樓門口,一邊打起精神來跟她胡侃,當然,這主要是為了快一些消磨掉這一上午的漫長時間。


    “你看過《真實的謊言》這部片子嗎?”我問。


    “施瓦辛格演的嗎?那是部老片子了,但挺精彩。”小姑娘特別天真地看著我,“你的這種偷窺行為跟那部片子扯得上關係嗎?”


    “當然有了,我實話告訴你吧,”我朝她招招手,壓低聲音說,“其實我是國家安全局的,也就是普通人說的特工,我正在跟蹤一個女人,我跟你先說那部電影,意思是其實我跟電影裏的施瓦辛格做的事情差不太多。”


    小姑娘哈哈大笑,而後趕緊繃住了臉,她憋著笑說:“估計像你這樣的十個捆在一起跟人家施瓦辛格動手都隻有挨揍的份兒。”


    我抬起手指了指伶牙俐齒的小姑娘,非常嚴肅地教導她:“那是電影好不好,別以為真實的特工都像007那麽酷勁十足,那都是騙人的,主要騙騙你們這些涉世不深的小姑娘,其實真正的特工,都是我這樣一臉老實巴交還貌不驚人,你這迴長見識了吧!”


    “今兒還真長見識了。”


    “你這麽想就對了。”我舔了舔嘴唇,說這麽多話嗓子有些幹渴,“現在我以正義的名義,希望你能履行一個公民的義務,幫我一個忙好嗎?”


    小姑娘怔了怔,囁嚅著半天才說:“你不會讓我跟你假扮情侶去酒店開房吧?”


    “這個……”她的迴答令我感到意外,我也怔了怔,幹咳嗽一聲才說,“目前我倒是沒接手去酒店開房這樣的任務,其實我是想讓你替我煮一杯咖啡,因為我不能離開窗子,必須盯著馬路對麵的樓門,謝謝啦!”


    “就這麽簡單?”小姑娘歪著頭問。


    “就這點兒事,一上午奔波我都沒顧得上喝口水,剛才說了那麽多話,我現在真的很口渴。”


    “好吧好吧,你等等。”


    “謝了。”


    大約過了十分鍾,小姑娘正端著一杯看似香濃的藍山咖啡朝我走過來時,我的目光隨便朝窗外一瞥,天!我的瑪蓮娜居然在這個時間出現了。


    她這樣毫無征兆的出現令我立刻手忙腳亂起來,我掏出一張錢拍在桌麵上,而後用最快的速度把相機塞進挎包裏,起身就朝門口跑,小姑娘端著咖啡傻傻地看著我,經過她身邊時,我對他說:“不好意思,目標出現了,改天再聊!”


    出了咖啡吧店門,我看見馬路對麵的瑪蓮娜提著一個軟塌塌的灰色提包慢慢地走著,沒有打車的意圖,這說明她的目的地就在附近不遠,當她站在路口等紅燈時,我已經在馬路這一頭與她平行了。不多時,瑪蓮娜走進一家路邊的銀行,借著這段時間,我穿越馬路,站在銀行門口朝裏張望。


    今天是月末,也許是影視公司發工資的日子,而且在上班時間光顧銀行,我推測這個女人大概是個會計。正盤算著,瑪蓮娜從銀行裏款款走下台階,她的提包有了重量,我一點都不懷疑鼓囊囊的提包裏裝滿了成捆的人民幣,如果我是一個流竄的兇徒,我可以很輕鬆地在經過她身邊時,奪下她的包揚長而去。


    有一次我和她的距離很近,風從她的身體上擦過去,全部吹在了我臉上,我聞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我貪婪地大口唿吸,讓香氣在我的胸腔裏盡量多地停留些時間,同時,我也在思索著把成熟女人的體香與香水的味道剝離開來。


    我不是那種毫無品味的土包子,這種香水味不濃烈但很持久,我並不陌生這種味道,那是一種奢侈品牌的女士香水,那款高端香水是這樣詮釋其獨特的香氣的:充滿詩意的純然嗅覺感受,提醒你機會的稀有與珍貴,邂逅柔情並且展現優雅的悸動,終將喚起你甜美的愉悅。


    這個大牌香水當然價格不菲,假如瑪蓮娜隻是一個寫字樓裏普通的上班族,那麽她是很難用得起這種香水的。接下來的推理讓我醋意翻滾,香水既然不是買的那就必定是男人送的,對於我來說,送得起這個牌子香水的男人肯定比我有更大的競爭力,不過,我這人天生有一種不服輸的性格,好不容易看上一個女人,怎麽可能輕易放手呢?


    我猜想瑪蓮娜一定是個“馬大哈”型的女人,拎著好多錢還悠哉遊哉地走在大街上,這樣的女人挺適合讓有錢的男人給養起來,做會計,就有點風險了。就在我心裏為她捏了一把汗的時候,她倒顯得比平時還要悠哉遊哉,拎著提包一轉身走進了一家大型商場。


    她應該是借著取款的機會出來消磨時間的,打工的人往往都這樣,畢竟不是給自己家幹活,多賣力氣也沒人看好你。我跟著瑪蓮娜進入了商場,這個時間段購物的人並不多,她關注的衣服雖然都帶牌子,但大多是些中檔貨,這也挺符合她的職業,如果她花錢大手大腳買的都是大牌,那她這個會計的清白就會令人懷疑了。


    瑪蓮娜應該是看上了一條裙子,黑色的,表麵有暗花,她提著裙子站在鏡子前左右端詳,一副顧盼生姿、極其陶醉的小女人模樣。


    我遠遠地注視著她,不得不承認瑪蓮娜是個很有品位的女人,她選的衣服不見得多麽前衛和時尚,但顯然都挺適合她自己。所以說,人漂亮也要合理地表現出自己的特質,那才會更加吸引異性的眼光。


    眼看一上午的時光就被她消磨掉了,她最終什麽東西都沒有買,經過商場大門的時候她接了一個電話,就在她從包裏掏電話的時候,我清楚地看見有一件閃亮的東西掉在了地上,但隨著商場塑料門簾普拉拉地響,女人根本就沒有聽見那清脆的響聲。


    我急急忙忙把她掉落的東西撿起來,那是一串鑰匙,我能認出其中有一把是她家防盜門的鑰匙,因為整幢大樓裏所有的門鎖都是一個牌子,我租的那個房間的鑰匙也是這個樣子。


    瑪蓮娜已經走出很遠了,絲毫沒有察覺自己丟了無比重要的東西,我本來是想走上前還給她的,但此刻,在我腦中已經想出了一個比偷窺和尾隨更加邪惡但行之有效的念頭,於是我不再跟蹤這個女人,而是穿越馬路,以最快的速度朝隨心所欲咖啡吧跑去。


    “沒想到這麽快就又見麵了!”小姑娘一臉驚訝地說,“怎麽,被特務發現了?你跑得那麽急到我這裏來,我豈不是也跟你一起都暴露了!”


    “快……快……給我紙和筆!”我趴在一張離我最近的桌子前麵,“筆最好是最細的簽字筆!”


    小姑娘很聽話地遞給我便簽紙和一支水筆,我把與我家門鑰匙一模一樣的鑰匙按在紙上,用筆尖很認真很小心地描摹出鑰匙的輪廓,而後丟下筆,把便簽紙扯下來塞進兜裏,說了聲謝謝就又跑出了咖啡吧。


    穿過馬路走進寫字樓裏,我猜想當瑪蓮娜迴到影視公司之後便立刻會發覺自己丟了一串鑰匙,從而下樓原路尋找,樓門口的接待處坐著一個保安,我對他說:“剛才我在路上撿到一串鑰匙,可能是你們八樓的影視公司的職員掉落的,假如一會兒她來尋找,請你務必交給她。”說完,我就立刻離開了寫字樓。


    沒別的地方可去,我又橫穿馬路走進隨心所欲咖啡吧,小姑娘正靠在門口盯著我,我那些所作所為她全部看在了眼裏,我連忙把她拉近屋,小聲對她說:“看什麽看啊,還擔心不暴露嗎?”


    “哎,你看,出來一個女人……”


    小姑娘指著寫字樓提醒我,我走進窗戶一看,沒錯,正是一臉緊張的瑪蓮娜,不出我所料,她出來找鑰匙了,還好我跑得快,保安走出來叫住她,保安看來很盡責,應該是把鑰匙還給了瑪蓮娜,看到這裏,我才唿出一口氣,覺得整個事情非常順利。


    剛坐下,肚子就咕嚕嚕地直叫喚,可不是嗎,一上午東跑西顛沒吃沒喝,我對跟過來的小姑娘說:“你這咖啡吧提供午餐嗎?”


    “暫時還沒有這項服務,”小姑娘想了想,又說,“不過我存了很多方便麵,可以賣給你一碗,你自己去廚房泡吧。”我很感激地看著小姑娘,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說:“謝謝啊,你可真是個好孩子!”


    幾分鍾後,麵泡好了,我大口地嚼著麵條,小姑娘依舊坐在我對麵,呆呆地盯著我,現在,一邊吃麵,我也有了足夠的時間觀察這個喜歡助人為樂的小姑娘。她的樣子確實不像個好孩子,不止是她頭發的顏色,一件黑色的t恤緊緊裹住她飽滿的身體,肥大的磨舊了的牛仔褲像裙子一樣耷拉在地上,身體散發出的是一種與瑪蓮娜完全不同的、令年輕男人容易產生躁動的香氣。


    “哎,你們特工怎麽也喜歡吃麵條?”她搭訕道。


    “有方便麵吃就不錯了,有時候連窩頭都吃不上呢。”提到溫飽問題,那必然會想到錢,這一上午都待在隨心所欲咖啡吧裏,我也沒看見一個客人光顧,於是好奇地問小姑娘,“好像你這家店的生意不怎麽紅火啊,怎麽這一天隻有我一個客人呢?”


    “是啊,一般周末和每天的6點以後會有客人光顧,而且不喜歡動手做事情的懶人也不愛來這裏,生意一般般,我這人要求不高,隻要能每天吃上方便麵餓不死,我就知足了。”


    “嗯嗯,知足常樂嘛。”我說。


    我能看出麵前的小姑娘也許並不是真的像她外表那麽樂觀開朗,還有她表現出來的率真多少也有些表演的成分,但我還是有一點喜歡這個小姑娘。


    “吃完這碗麵我就走了,認識你很高興。”


    我用紙巾擦了擦嘴巴,站起身,衝著小姑娘和善地笑笑,轉身朝門口走去,下午我不打算繼續監視瑪蓮娜了,因為我得到了一個更重要的線索,就是那把門鑰匙。


    “喂!特工,”快要走出門口時,小姑娘高聲問道:“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當然,你可以選擇不告訴我的!”


    我愣了愣,說道:“就叫我影子吧。”


    “哇!沒那麽老土吧!”小姑娘吐了吐舌頭,“我的名字叫太陽……”


    “為什麽?”我不理解地問。


    “陰天是沒有影子的。”


    “沒錯,還是你厲害。”我苦笑一下說,“和你聊天很開心,小姑娘,有緣再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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