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樓下的一個大媽疑惑地觀察了蘇婉半晌,神神秘秘地拉著明哲說:


    “我看哪,你們就別去醫院了,大夫也看不出來是啥病吧?這孩子八成是中了邪了,去找個大仙看看吧。我知道城東有個大仙,看得可靈了……”


    明哲可不相信那一套,他還是四處為她找偏方,弄補品,小心地侍候著她。


    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明哲和姥姥的精心照料,到假期快結束時,蘇婉漸漸好轉起來。


    大病一場之後,蘇婉的臉色更加蒼白了,變成了透明的青色。她整天懨懨地坐在陽台裏曬太陽,目光呆呆的,空洞無物。明哲見了她這副樣子,真有些相信那些關於“中邪”之類的說法了。


    就在蘇婉康複後的一天,明哲突然聽到了一個壞消息:自己傾心相愛的女孩兒蘇婉,竟****了市裏的一個領導幹部,致使那男人病入膏肓的妻子自殺身亡!


    這晴天霹靂,頓時把心地單純的明哲擊垮了。


    他想起她的病,她眼睛裏那種說不出的絕望情緒,隻覺得天塌了,地陷了。


    明哲想不通蘇婉為什麽要這樣做,他什麽地方對不起她,沒有滿足她?為什麽她會這樣輕賤!他這才吃驚地發現,自己到現在為止,根本就不了解蘇婉!


    明哲立刻去找蘇婉,他要問個清楚,可那一天,他找遍了所有能想到的地方,都不見蘇婉的影子。


    明哲既痛苦又困惑,無法排解。


    他約了曾經跟他談過蘇婉的那個男同學見麵,兩人還是在他們常去的那間酒吧碰頭。自尊心不允許自己流露出太多的傷感情緒,明哲隻是一杯一杯喝著灑,並不斷地替同學往杯裏續著酒,不知該如何開口。


    “怎麽了你?出什麽事兒了?”對方被明哲深夜打電話從床上叫了起來,臉上還殘留著沒洗掉的困倦。


    “沒什麽,很久沒見了,隻是想見見你。”明哲也聽出自己話裏的言不由衷,不好意思地苦笑了一下。


    “沒那麽簡單吧?這麽晚要跟我見麵,有什麽事就直說吧。自從你跟蘇婉好上以後,你可再沒跟我聯係過。”對方用埋怨的口氣笑著說。


    明哲把空酒杯拿在手裏轉了半天,躊躇著開了口:


    “你最近見過蘇婉嗎?”


    “沒有啊?我到哪兒去見她!”男同學莫明其妙,“怎麽了?”


    “她的事兒,你知道嗎?”明哲說完直盯盯地看著對方。


    “我確實沒看見她,她的什麽事我怎麽知道?”男同學掩飾地看了他一眼,就垂下了頭。


    明哲不吭聲,隻大口灌酒。


    男同學的臉色也嚴肅起來,他悄悄觀察著明哲,小心地說:


    “你是不是還對我上次說的話耿耿於懷?我隻是出於好朋友的關心,發表一點兒看法罷了,真沒別的意思。”


    “可是……所有人都在議論那件事,她卻隻瞞著我一個!這是為什麽呀?”明哲突然歇斯底裏地叫起來。


    “到底怎麽了?你不要聽別人亂講,也許那都是造謠中傷!如果你真的愛她,就不要在乎別人怎麽講嘛!”男同學慌亂地尋找著合適的詞兒,試圖安慰明哲。


    “她太傷我的心了!有什麽事情不能告訴我,不能讓我幫她分擔呢?她到底是怎麽想的?這樣的女人,她會真的愛我嗎?”明哲不停地喝酒,不停地發問。


    “她為什麽會這樣做?我想……肯定是有難言之隱。或許你再等等,她會把一切都解釋清楚的。”


    “不!我等不下去啦……我要走啦,越遠越好!今後,她再也見不到我了,我也再不想見到這個女人……”


    “明哲,別喝了,我當初說的沒錯,她本來就是個難以琢磨的人,你既然把握不住她,就別這麽跟自己過不去了。走,我送你迴家!”


    “不不不……我沒醉!對了……上次我倆談這個話題的時候,你好像……有什麽事情沒告訴我。你能不能跟我開誠布公地說,你對蘇婉……究竟都了解些什麽?”他已經露出了醉態,用一隻細長的手指很不禮貌地直指對方的鼻子。


    “真的沒什麽。”對方躲閃著明哲的目光。


    “求你了,這對我……很重要,太重要了。”明哲雙手扶住了對方的肩膀,眼睛裏滿是燒灼的痛苦。


    男同學為難地搓著手:


    “其實……怎麽說呢?算了,幹脆跟你說了吧。其實……其實以前我和咱們班好幾個男生都追求過蘇婉,最癡情的就是學習委員關雪峰,可蘇婉誰也不理。我們原來都以為她很清高。”他困難地咽了一口啤酒,“但是不想她卻……”


    “她到底怎麽啦?”明哲緊張地盯著他。


    “她卻跟了一個有婦之夫,而且造成了極其嚴重的後果。你知道那男人是誰嗎?就是關雪峰的老爸!就在蘇婉跟你好上以後不久,關雪峰他媽媽為這件事自殺了!這事兒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你在說什麽?難道外麵那些傳言都是真的?”明哲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像看著一個怪物。


    “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就不要再對她抱任何幻想了!”


    “她為什麽要那麽做?”


    “當然是為了錢。一個年輕女孩子難道會愛上一個老頭兒嗎?蘇婉從小家庭情況很複雜,她父親並沒有死,而是進了監獄。她還有個有病的妹妹,家裏生活很困難。”


    “不,她不是那種人。”明哲喃喃地搖著頭,他被心裏的悲哀打倒了,軟弱得像一個孩子,帶著乞求的目光看著對方: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還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你都告訴我吧!”


    “當初我也不相信,誰會相信蘇婉那樣一個清純的女孩兒,會做出這種事呢?關雪峰在他媽媽死後離家出走去了南方,他爸爸也因為和蘇婉的關係還有貪汙公款的事被判了刑,前途都毀了!”


    “你在胡說!蘇婉不是那種人,你們是因為嫉妒才這樣瞎說的!”


    他再也控製不住了,聲嘶力竭地大叫起來。


    “明哲……”對方被明哲的反應嚇呆了。“明哲你喝得太多了,別再喝了。我說的,的的確確都是真的!現在隻有你一個人還蒙在鼓裏。我一直不敢告訴你,怕你受不了,但我暗示過你,我又不知道該怎麽說,所以我才……明哲!”


    “別碰我!你給我滾!滾!”明哲一把推開他,站起身跌跌撞撞走了出去。


    明哲陷入了痛苦的深淵。他連續幾夜反反複複地把自己灌醉,然後昏睡過去,醒來了,再喝。


    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把那些荒唐的事跟蘇婉聯係在一起。他不願意相信那些事實,卻又不得不相信。


    蘇婉往日那純潔的形象,終於像易碎的泥人,突然間在他心目中崩潰了。


    明哲難以忍受痛苦的折磨,他在一個風雪彌漫的早晨,背起行囊,最後看了一眼家鄉的街道,便毅然去了另一個城市。


    沒想到幾個月之後,他竟然在距離家鄉千裏之外的城市大街上,碰到了蘇婉的一個好朋友,兩人坐在一間小酒吧裏,明哲抑製著內心深處的衝動,一杯一杯地喝著酒。


    “你不想知道蘇婉的近況嗎?”對方猶豫了一會,小心地開了口。


    明哲沉默不語。


    “她現在……在郊縣一個偏僻的村子裏當老師。”


    “……”明哲一臉驚訝。


    “她囑托我定期去替她看望家人。這次出差來之前,我剛去看過她媽媽。”


    “蘇婉,她還好嗎?”


    “還好吧,我不能肯定。”


    “……”


    “我能夠理解蘇婉。她吃了很多苦,也傷害了你,但這並不是她一個人的錯。我上次去看過她,她還提起了你。”


    明哲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極力掩飾著內心的波動。


    “我看出來了,她一直在盼望著你能原諒她,可她又覺得自己不配。”


    “……”


    “她很消沉,瘦了許多……”


    她一定是為了他才這樣做的!她竟然辭了城裏舒適的工作,孤身一人跑到郊區去當小學老師!她是經曆了怎樣的痛苦和絕望啊?


    一想到這兒,明哲的心都要碎了。


    “蘇婉總是說你早晚會迴來的,可是她不一定會等到那一天……”


    明哲心裏壓抑了很久的思念和對蘇婉那難以熄滅的愛情火種,都被這句話“騰”地一下點燃了,他不顧一切地想立刻就見到她!


    “告訴我她的地址!”他忘情地撲上去,抓住她的手急切地說。


    “你還是考慮清楚後,再去找她吧。別再傷害她,好嗎?”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明哲點頭又點頭。他酸楚地迴想起他們在一起時的快樂時光,突然感覺到,現在自己對蘇婉不僅僅是愛情,同時也包含了一份血緣般割不斷的親情。


    他要保護她!


    明哲立刻收拾好行囊,歸心似箭地離開了這個沉澱著他的痛苦、他的思念、終日陰霾重重的城市,迴到了家鄉。


    明哲在狂暴的風雪中吃力地跋涉著,想著這一切,心裏又焦急又悲傷。


    他喃喃地念叨著:“蘇婉,我迴來了!我是為你迴來的!你在哪兒呢?”


    望著白茫茫無邊無際的雪野,明哲再也抑製不住心裏的衝動,他把雙手攏在嘴上,朝著曠野放聲高喊:


    “蘇婉!你在哪裏?”


    迴答他的隻有唿嘯的寒風。


    暴風雪一再遮住他的視線,灌得他一陣陣窒息。明哲腳下磕磕絆絆,還在下意識地往前走著。又一陣怒吼的狂風卷來,眼前雪霧彌漫,他弓起腰,抵禦著風雪,再也看不清去路。


    他不得不放慢了腳步,朝黑蒙蒙的曠野張望著,心裏有些緊張起來。自己就這樣東一頭西一頭到處亂撞,萬一迷了路……就完了。


    這一帶,龍頭山餘脈的大小丘陵無數,如果搞錯了方向,稀裏糊塗地跑到國界外麵都有可能。


    他的腿越來越沉重了。


    突然,腳下一絆,明哲一下子跌出去好遠,然後四肢著地,結結實實地趴在了雪窩兒裏。


    他急忙在雪地上摸索著,好半天才算找到了摔掉的眼鏡,用手擦了擦戴上,迴頭看了一眼絆倒了他的那個東西。


    一陣風雪卷過之後,借著雪地的反光,明哲看到身後臥著一個長長的、黑黑的東西,也許是誰的車經過時掉落的麻袋,上麵還落著一層雪。


    明哲爬起來繼續往前走。可是剛走了兩步,卻好像被一種神秘的力量強烈地吸引著,他不由自主地迴過頭又看了一眼。


    那東西給明哲一個奇異的感覺,他猶豫了一下,忍不住走迴去,彎腰湊近跟前仔細一看……


    這一看,明哲不由得驚叫一聲,一下子仰坐在雪地上。


    原來那竟然是一個趴在雪地裏的人!


    明哲腦子裏一陣空白過後,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這是不是一個凍斃的醉鬼?在北方的冬天,每當一場暴風雪肆虐過後,野地裏經常會有這種“路倒兒”。


    但是,隨著一陣狂風,他看見那人的後腦勺上舞起一片糾纏在一起的淩亂長發,像一塊破氈子,不時在寒風裏飄舞著。


    那是個女人!


    所有的恐怖故事一古腦兒鑽進明哲的腦袋裏,明哲連滾帶爬地朝旁邊的雪地裏跑去,想繞開那個可怕的東西,卻猛然摔倒在地。


    “蘇婉!”明哲的心髒突然停止跳動,“那會不會是蘇婉?”


    他從地上拚命爬起來,手腳癱軟地跑了迴來,“撲嗵”一下跪倒在地,牙齒直嗑得“喀喀”亂響。


    她現在就近在咫尺,在自己的鼻子尖兒下。明哲用手觸了她一下,人已經僵硬了。


    他哆嗦了半晌,終於閉著眼睛把她用力翻了過來。他慢慢睜開眼睛,這時,一陣寒風把一縷亂發吹起來,蓋在了女人的臉上,明哲伸出顫抖的手把那縷頭發輕輕拂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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