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感受到沈懷稷對皇上那複雜的感情,那人崩逝他心裏肯定也不好受。


    沈懷稷低著頭,突然說了一句:「長這麽大,我都還未來得及叫他一聲父皇。」


    七歲那年被母親送進宮時,他問那人是不是他的父親,那人笑著將他抱在腿上解釋道:「是,朕是你的父親,但你該叫朕父皇。」


    小懷稷很小就讀書識字,他知道父親的含義,也知道父皇和父親的區別。


    在聽到那句話以後,他問道:「你是皇上?」


    年輕的皇上耐心地點頭:「是。」


    小懷稷從他懷裏掙脫,恭恭敬敬地朝他行禮:「參見皇上。」


    皇上的笑容僵在臉上,很快他便又恢複如常,他試圖勸道:「現在四下無人,你可以叫朕父皇。若是你願意,朕也可恢複你皇子的身……」


    「不用。」小懷稷很堅決的拒絕了。


    皇上的臉色徹底僵住了:「為什麽?這皇子的位置要什麽有什麽,什麽奇珍異寶也從不缺,天下人誰不想做皇子?」


    小懷稷搖頭,目光沉靜地迴道:「因為我母親討厭你。」


    記憶裏皇上的表情已經看不清了,但隱約記得他很失落。


    不止父皇,他連父親都沒有叫過。


    季綰綰說:「那你想叫嗎?」


    「嗯?」


    季綰綰說:「想叫就叫啊,人死以後會變成天上的星星,他都會在天上看著你,也會聽見你在叫他。」


    沈懷稷啞然,輕笑道:「不必了,我早已長大,而他也不缺兒子。叫或不叫,也沒有什麽意義了。」


    季綰綰反駁道:「怎麽會沒有意義呢,你也喜歡這個父親的不是嗎?」


    即使這個父親第一考慮的永遠不是愛情和親情,可他從政的態度是最受沈懷稷尊重和敬佩的,在沈懷稷心裏,應該很為自己有個這麽好的君王父親而開心。


    沈懷稷淡淡地笑道:「嗯,瞞不過你。」


    他將皇上留下的兩道聖旨遞給了她。


    季綰綰咦了一聲道:「怎麽還有聖旨,還是兩道?不過,這個字讀什麽?」


    第295章 嫻太妃又在找繩子了


    聖旨裏的內容一水的繁體字,又有些艱澀難懂,讓她這半吊子文盲看一半就看不懂了。


    沈懷稷輕聲跟她解釋過大意後,季綰綰才明白過來。


    她才詫異道:「皇上這是要傳位給你?可幹嘛還折騰這麽兩遭,直接給你不就行了?」


    沈懷稷說:「在現在的政局之下,九皇子是最適合的人選。皇上的旨意也不過是想做個後手,若將來九皇子實在扶不起,再取而代之。」


    「可皇上是真心的嗎?會不會是在道德綁架你,讓你因此而忠心九皇子?」季綰綰想起劉備託孤也是這樣。


    若是劉禪扶不起就讓諸葛亮取而代之,而諸葛亮因為這話十分感動,直撐到最後都沒狠心取代平庸的劉禪。


    那樣聰明一個人都這麽愚忠,皇上會不會也在用感情牌拿捏自家相公?


    沈懷稷搖頭道:「皇上知道,我從來不是愚忠之人。若九皇子非帝王之才,這兩道聖旨……我會用。」


    至於為什麽是兩道,無非就是擔心他不想恢複皇子身份,所以皇上給了攝政王的位置讓他選擇。


    即使所有人都不理解,可沈懷稷卻明白,明白皇上的打算……至少在政事上,他跟皇上從來都是不謀而合。


    季綰綰這才鬆了一口氣感嘆道:「那皇上思慮的還挺周全的,也好也好,你們朝政穩定了,我們小老百姓才有好日子過。」


    他捋了捋她臉龐的碎發道:「這幾日我迴府會晚些,不用等我,早些休息。」


    「知道了。」


    等皇上的喪禮全部辦完以後,已經過去了半個月,九皇子的傷勢也好了些,能夠下床走動後,也跟著去給皇上守孝。


    登基那日。


    百官跪拜,齊唿:「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小皇帝麵色穩重地應道:「平身。」


    得知父皇臨終前將我皇位傳給他以後,他多少是有些詫異的,雖然從記事起父皇就教他藏鋒,他隱約猜到了一點,卻也沒抱多大希望,畢竟他的勤王皇兄太過耀眼了,照得其他人都黯淡無光。


    真正做到這個位置後,居高臨下的俯視著百官,竟有一種天下都在他手中的感覺,小傢夥覺得很新奇,也很怪異。


    不過沈相說,為君者要喜怒不形於色,縱使他心裏有多麽複雜的感情,也要全部都壓下去,不能被人看出來。


    他要用沒有漏洞的自己,來迎接新的開始。


    「謝皇上。」


    太監尖細的嗓子下方高喊:「開始上奏——」


    皇上喪期停了半個月的奏摺沒有看,後麵雖然有沈相幫著處理了些,可很多重大摺子是沈相也無法決定的。


    而在這個時候,就需要四大輔臣共同商議,而還未執政的小皇帝隻能在旁邊聽著,最多時不時問上幾句,卻也幫不上什麽忙。


    不過,後宮就熱鬧了。


    「別拉本宮!本宮要上吊!本宮不活了!皇上,你騙得臣妾好苦啊!我可憐的燁兒,你父皇太偏心了啊!!」


    「太妃娘娘,您別難過了,王爺已經連著一個月都往您這跑,就怕您一時想不開呀。」幾個大宮女齊齊拉著嫻太妃。


    可許是她太悲痛了,力氣奇大無比,她掙紮著繼續假哭:「太妃……太妃,本宮還是個太妃!本宮這就去找根繩子吊死在先皇陵墓前!!」<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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