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門前,卻漣漪以為正廳裏坐著的會是舅舅和外祖父,可當曙光流泄,她得到了截然不同的答案。


    隻有舅舅,沒有外祖父,且還有個從來沒見過的男人。


    舅舅笑眯眯地看過來,眉眼是一如既往的溫潤如玉,歲月的刮骨刀仿佛沒捨得從他臉上落下痕跡。


    「漣漪長大了,也漂亮了。「


    霍懷南邊說邊走過來,嘴角含著弧度。


    他目光如炬,透過小外甥女的臉看到了另外一個人的輪廓。


    卻漣漪剛想行禮,就被扶住了手臂:「一家人還整這些客套的幹什麽,過來坐,舅舅給你介紹個人。」


    指得自然是一直安坐的陌生男人。


    趁著走動的瞬間,卻漣漪被好奇心驅使偷瞄了一眼,當發現那人也在盯著她看時立馬又收迴視線,活脫脫像個偷魚不成反被轉入網子裏的狸奴。


    入座後,卻漣漪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打量起那人。


    鬆鬆垮垮的青色外衫沒什麽繁瑣的花紋,外衫沒有受腰間墨綠束縛,裏麵的潔白裏衣更是單調,墨發更是隻敷衍地係了條發帶,甚至都懶得綁緊。


    芝蘭玉樹般的人兒,是走在街上都容易被小娘子扔手絹的皮相。


    隻當是舅舅的故友來看望,她也沒多想,言語中她端著蕙安郡主的架子,一顰一笑皆是風骨。


    可當舅舅介紹起他的來曆,卻漣漪的淡定再也瞧不著。


    「他在外還有個不受人待見的稱唿,藥仙穀的聖手。」


    藥仙穀!


    卻漣漪瞪大了眼睛,目光黏在這人身上,心跳一團麻亂。


    是那個可以救燕屠性命的藥仙聖手嗎!


    聽到自己被這麽介紹,聞疾抬起眼皮,冷著刮過去一記眼刀,似笑非笑:「我哪有你不受待見,那一千兩還上了?」


    「別提錢,傷感情。」霍懷南訕訕瞪迴去,意思是讓他在自個兒小外甥女麵前留點麵子。


    怕那件事再被這傢夥揪著不放,他上趕著岔開話題:「這傢夥姑且也算是個有點本事的郎中,漣漪你要不要讓她給你把把脈,開副調身子的藥方?」


    卻漣漪鼻子一酸,難為舅舅還記得她小時候因為體態過胖老是受涼發熱。


    但比起那些個小毛病,她有更重要的事情想問:「如果可以的話,我能讓這位前輩救個人嗎?」


    她一緊張就有抬手撓下頜的習慣,雖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動作,但腕子上的不尋常還是被看在眼裏。


    認出那珠串是藥仙穀的技藝,聞疾喉間溢出一絲笑,挑眉:「是燕家的那位太子殿下?」


    卻漣漪小雞啄米地點頭,可還不等說什麽,一肚子的懇請都被攔截住,而先一步出聲的人正是舅舅霍懷南。


    「漣漪,這件事來的路上我就跟他提過了,由我們來安排就好。」


    擔心自己言辭太過嚴肅讓孩子不舒服,他又找補似的追加了句:「要不你先到花園裏轉轉吧,如果以後在將軍府住的不舒服,可以隨時來王府裏住。」


    正廳沒有半個下人,因此說起來話也方便。


    卻漣漪聽出來這是長輩們要單獨說點她還不能聽的話,也沒有再執拗地說些什麽,頷首福身,就出了廳堂。


    門口是一直等在原地的習嬤嬤,她看見小郡主這麽快就出來一點也不驚訝,反而興致勃勃地提議帶她逛逛院子。


    卻漣漪沒駁話,溫順乖巧地跟在她後麵。


    此時的廳內。


    氣氛依然詭譎熱絡。


    四根手指的背指骨反覆敲在桌麵上,成了一段不規則但悅耳的旋律,霍懷南問:「怎麽樣?」


    聞疾裝聽不懂,甩過去一句大白話:「什麽怎麽樣?」


    心裏知道他又在拿喬,霍懷南翻了個好大的白眼:「裝什麽裝,你不都惦記一路了嗎。」


    鄙視完手邊這個說話裝腔且一點都不坦率的故友,他又自顧自地感慨道:「我覺得那孩子生得比她大哥更像阿姐,性子也像,善良卻不溫吞,你覺得呢?」


    聞疾稀罕地沒有說什麽不好聽的話駁他,指腹摸在手腕上的翠石細鏈上,若仔細瞧,不難發現那翠珠上的雕印與卻漣漪的木手串是同一種花紋。


    他抬頭,一抹微不可察的諷笑從嘴角一閃而過:「的確,哪兒哪兒都好,就是那個姓氏不怎麽好聽。」


    霍懷南樂了。


    果然,明明就是很喜歡,嘴上還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要不是相熟多年還真就他糊弄過去了。


    清了清嗓子,話題一轉:「那個小太子的事,你待如何?」


    翠珠手鍊被扯下來,轉而又換了隻手套上去,神色依舊寡淡:「不著急,過兩天還得有人來求我。」


    第43章 柳葉眉


    臨近晌午, 天色燥得厲害。


    習嬤嬤抬頭望了望天,扭頭說:「前麵再走不遠有個涼亭,涼亭挨著小湖, 郡主要不到那裏歇歇?老奴去給您取塊冰酥山解解渴。」


    卻漣漪剛想說不必麻煩她很快就走, 可目光觸及長輩的慈祥和藹, 又有些於心不忍。


    可能在這些年紀大些的媽媽嬤嬤眼裏,這是能想到的對她最好的方式吧。


    「好,那我去那裏等您。」小姑娘盈盈一笑。


    習嬤嬤又問:「郡主可有忌口或偏愛, 老奴聽說京中的世家閨秀們素來喜歡在酥山上綴甜果子或蜜醬?」<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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