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


    蹲在地上、緊握碎片的浪漫聲音哽咽。


    “您就是想一直把您女兒留在您的身邊,不想讓她離開您的庇護,不想讓她展翅高飛、追尋夢想……


    您怕她出去闖蕩會吃苦受累,怕那些複雜的人和事傷害到她,更不想讓她長大獨立獨自賺錢……


    一旦踏入社會,處處都是風險,稍有不慎就可能摔得頭破血流……


    您想著隻要把我困在身邊,讓我依賴您,這樣一來,那些外在的風險就都能被擋在門外。


    這樣,我就能一直平平安安、乖乖巧巧地待在您身邊……”


    王韻芳臉上的怒容瞬間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驚愕。


    她愣愣地看著蹲在地上泣不成聲的女兒,嘴唇微微顫抖,想要開口說些什麽。


    卻發現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樣,發不出半點聲音。


    王韻芳怎麽也沒想到,平日裏那個看似懵懂天真的女兒,居然能洞悉自己內心深處的這些想法。


    能想這麽多、看得這麽透徹。


    此刻,王韻芳心中五味雜陳。


    既有被女兒戳中心事的窘迫,又有對自己行為的些許懊悔,還有對女兒這份成長的震撼與陌生感。


    隨即,浪漫抬起了頭,眼中含淚卻透著倔強。


    “對不起,媽……生活裏的任何事我都能聽您的,但唯獨離開不渝這件事,我不能妥協。”


    “我做不到跟不渝不再聯係……”


    浪漫的臉上還掛著未幹的淚痕,發絲淩亂地貼在臉頰兩側,眼神卻透著無比的堅定。


    那被劃破的手指依舊緊握著項鏈碎片,血漬已經幹涸,在掌心留下一道道斑駁的痕跡。


    “做不到?”王韻芳明顯愣了愣,隨即咬牙說道,“我辛辛苦苦把你一手帶大,含辛茹苦,這些年又當爹又當媽。


    為了多掙點錢讓你吃好穿好,我風裏來雨裏去,累出一身病,都是在為你好,你不聽我的聽誰的?


    難道你要重蹈你父親的覆轍嗎?


    當初他就是因為貪圖一時的小便宜,被人騙得傾家蕩產。


    最後在外麵欠了一屁股債,人也消失得無影無蹤,留我們娘倆在這世上受苦。


    你也要步他的後塵,把這個家往絕路上帶嗎?”


    浪漫的腦袋 “嗡” 地一聲,仿若被一道淩厲的閃電擊中。


    “媽,我爸不是在我兩歲的時候就去世了嗎?您以前一直跟我說,他是生了重病沒辦法治好才走的,怎麽現在又成了因為貪圖小便宜落得那樣的下場?”


    王韻芳聞言,臉上的憤怒與急切瞬間凝固。


    她慌亂地避開女兒那滿是疑惑與委屈的目光,心中懊悔不迭,後悔自己一時口不擇言。


    屋內的空氣仿若也在此刻凝滯。


    隻剩下女兒壓抑的抽噎聲,和她自己紊亂的心跳聲交織迴蕩。


    浪漫的母親王韻芳,今日這般歇斯底裏,說到底,根源還是深埋在過去的歲月裏。


    想當年,浪漫的父親,也曾懷揣著讓家人過上好日子的憧憬,一頭紮進生活的洪流。


    可誰能料到,就因一時被蠅頭小利蒙蔽了雙眼,輕信了那些看似誘人的 “捷徑”,被人算計得傾家蕩產。


    不僅賠光了家底,還在外欠下巨額債務。


    最後不堪重負,一走了之。


    徒留王韻芳和年幼的浪漫在這世間苦苦掙紮。


    那些艱難時日,王韻芳一個人扛下了所有。


    為了多掙點錢,不論寒風凜冽還是大雨傾盆。


    她都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靠著微薄的收入拉扯著浪漫長大。


    歲月的磨礪與生活的重壓,讓王韻芳落下一身病根,也讓她對安穩的渴望近乎偏執。


    所以,在王韻芳心裏,隻要浪漫不重蹈父親的覆轍,不被金錢誘惑迷失方向。


    做什麽她都能咬牙接受,都願意傾盡所有去支持。


    起初,不渝出現在浪漫身邊時。


    看著他真誠待人的模樣,王韻芳心想,女兒身邊能有這樣一個可以依靠的朋友也好,便默許了他的靠近。


    她期望著,在往後的日子裏,不渝能成為浪漫生活中的一束光。


    在浪漫遭遇困境時給予幫助,陪著浪漫走過風雨。


    然而,近來的種種跡象卻讓王韻芳的心頭籠上了陰霾。


    先是看到浪漫時不時收到一些昂貴的禮物,接著又聽到浪漫親口承認幫不渝打工。


    於是,那些來路不明、輕鬆到手的錢財,觸動了王韻芳心底最敏感的神經,讓她瞬間慌亂。


    王韻芳害怕女兒走上岔路,這才情緒失控,與浪漫爆發了如此激烈的衝突……


    在王韻芳的認知裏,這世上從沒有免費的午餐。


    那些看似誘人的財富背後,極有可能隱藏著巨大的陷阱。


    王韻芳絕不能眼睜睜看著女兒走上孩子她爸的老路。


    哪怕要與女兒激烈對峙,也要把她從危險邊緣拉迴來。


    “媽……”


    浪漫聲音顫抖,帶著一絲小心翼翼與期待,“所以,我爸還活著嗎……”


    王韻芳的嘴唇微微顫動,幾次欲言又止,眼神閃躲,不敢直視女兒那滿含期望的雙眼。


    屋內的空氣仿佛都隨著她的沉默而凝固。


    隻有牆上的時鍾還在 “滴答滴答” 機械地走著,每一聲都像是重重地敲在母女倆的心坎上。


    許久,王韻芳才緩緩低下頭,依舊沒有吐出一個字。


    這無聲的迴應,卻好似一道冰冷的高牆,在母女之間緩緩築起。


    浪漫的眼神裏閃過一絲落寞。


    她低下頭,繼續用那雙受傷的手,小心翼翼地將地上所有的項鏈碎片一片一片拾起。


    每拾起一片,心中的酸澀便又多一分。


    那些碎片像是浪漫破碎的希望,被她緊緊攥在掌心。


    隨後,浪漫起身,緩緩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腳步略顯沉重。


    地上的錢,就那樣被浪漫徹底拋諸腦後,全部交給了自己的母親王韻芳處理。


    此刻的她,隻想躲進自己的小房間。


    在孤獨中平複情緒,梳理這混亂不堪的一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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