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他啞然指了指南嬌嬌,又指向桂弘。


    「那他算是……你殺父仇人的兒子。」


    「算是。若這般計較,不僅殺父之仇,更有我全家淪落之仇,還有我何以沉陷花柳之地——」


    畫良之剛想說些什麽,南溫海又道:「楚先生亦不是與我相同?清黨時其母懷胎九月死於禁衛亂刀之下,都是仇家。」


    畫良之思忖許久,他轉不過來這個彎兒,覺得腦子不夠用了。


    雖然但是,桂弘可是他們屠家門的仇人之子,怎麽一個個的在這兒給他賣命。


    桂弘又是怎麽信得了,容他留在身側。


    「溫海知道畫大人心有顧慮。平心而論,誰又能當做毫不在意,殿下救我出祭台那時我也曾夜夜尋死,要他施捨對他感恩不如埋在地裏爛了,到底還是楚先生一番言論要我想開。」


    「……什麽話。」


    「我父親並非逆賊,他那日隨高行出兵是為其心中正義,阻止皇權更迭百姓騷亂——然而這案早成板上釘釘再不可翻,若一味懷揣無用的仇恨隻會害自己成魔,一輩子活得窩囊,不如換一種想法。」


    南溫海斂目漠然一笑:「或許複仇並非逝者心願,何不隨局勢向前?我將繼承大誌,盡我全力去助造一個再無冤屈,人心順意,萬民安定的皇朝,與其恨世間糟亂,不如改變,願這世上再無人似我。」


    畫良之不再說話,他隻是忽覺某一瞬間的自己似乎渺小了許多。


    在被捲入桂弘的人生之前,自己究竟活得有多膚淺,自私,糜費。一心攀求官職金銀不擇手段,聖駕身邊假作聾啞,隻接密令不問詳情,全是為了自己這一身骨肉一腔慾念,別無他想。


    雖倒不是說活得錯了,也不是壞的。


    桂弘並未接應這話題,在一旁打趣道:「嬌嬌,白虎門的探敵攻防可要由你全權掌握,西楚本身帶來的人倒沒什麽,隻是那些自願上陣的百姓不知可好統帥,你別叫人欺負了。」


    「嘁,談何欺負。」南溫海冷不丁一笑,眼裏便起了層玩味的媚:「我是有大把擁躉在呢,誰敢欺負我。」


    隻是畫良之尚且迴不來神,詫異掃視南溫海這身行頭,疑惑問向桂弘:「算他有師承家世,但這可是帶兵打仗……臨時抱的佛腳,他真能行?」


    桂弘笑依過來,從後邊搭上畫良之肩膀,貼著耳朵道:「怎麽不行。嬌嬌和你身板差不多少,誰瞧不起誰呢。他可是我的線人,要不你以為成天飛的信鴿,三三兩兩刺得那麽多內情,都是誰給咱們傳的啊?」


    「他……」畫良之臉色驟變,把嗓音壓到了極低:「我以為他是通過那個……」


    「當然是了!」南溫海倒是個毫不害臊,大聲笑道:「但那枕邊風多少真假參半,男人嗎,不都喜歡在美人麵前吹噓裝勢,但可以借著他們酒醉情迷漏的線索扒出真相,橫豎都是賺的。」


    第116章 攻城


    這會兒畫良之可真的再不說話了。


    不僅覺得丟臉,更有中莫名襲來的背叛感——明明自己日夜貼著桂弘過了半載,怎到頭來自己全然成了他身邊兒最傻的那個。


    「桂堂東。」


    桂弘聽著畫良之重重點了自己三字,後背寒毛嗖地立起一片,臉笑都僵在臉上,小心道:「嗯?」


    「真看不出來啊。」


    桂弘聽得出那陰陽怪氣,口幹地咽了口水,連忙使眼色叫南溫海先下去。


    「看 看出什麽。」他再問。


    「好你個滿腹壞水,成天與我哭慘,自說沒人愛護沒人可憐的太子殿下,原來背地裏還有這麽多人願意捨命捧著呢。騙我那般自責,傾盡一切地哄了,護了,都成自作多情?呦,怎知到到頭來真正可憐的孤家寡人,竟然是我!」


    桂弘稍微一愣,霍地樂了:「良之哥,吃醋呢?」


    「吃什麽醋,誰吃個官兒的醋,我這是自怨自哀!」畫良之吵道。


    「那不都是外人嗎。」桂弘緊著給他解釋,卻忍不住嘴角幾乎抽搐的笑,道:「不過互相利用,各有所圖罷了。要說親人,我真就隻有你一個。」


    畫良之沒應,桂弘估計他心裏頭當是在暗聲罵呢,趁機凝色,改說正事。


    「敵軍當從青龍門集軍攻入,你跟我守在那兒上邊就是。詹大人的屯衛重甲鎮在門後,驍衛跑馬待命,秦大人攜武衛縱火炮禦敵,靳大人走之前把手底下曾經時笙帶過的弓箭手留了下來,剛好可以如鷹眼布陣城上。餘下的門,街,市,都有百姓自發看守,當然青壯勇士也當加入青龍抗敵。」


    桂弘話音一頓,再道:「即便如此,想覆滅叛軍,咱們的兵說到底還是不夠的。」


    「說什麽覆滅,能守得四日就不錯了。」畫良之也不艾怨了,隨他的話道:


    「護國軍盡力速趕歸來,沒有馮將軍力挽狂瀾,單憑我們怎麽動得了布特正是軍心大振的洪濤。」


    「我這大半生,素來打的都是些並無十足把握的仗。」桂弘陰寒笑笑:「但不也活到今日,全歸功於心狠手辣。」


    「你說的也沒錯。切實際來言,南疆布特破長陵而過,剩七成不到,也是個六萬有餘,可他的精銳衝鋒隊和大將都已經被我們解決了。」


    畫良之接了話,他不願提獨龍那個名字,隻是簡單帶過:「一路征戰至皇城,並未歇息,且風雪兼程,天氣苦寒,不適合南疆人的習慣,折煞體力,士氣再是高漲,兵也當是累的。而我禁衛雖隻有三千,卻屬精兵中的尖銳,再加城內自發的萬餘百姓也不是沒有勝算。隻是比起繳敵,我們要的不過是撐過四日,待護國軍歸來,切勿急功近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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