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然移目,刀光劍影中見桂弘背後一人持大刀筆直砍了下來!


    來不及思考,幾乎是下意識地拚全力,拽桂弘一隻胳膊將他帶倒在地,自己翻身跨上伏在他身上,駭然閉目一瞬——


    季春風隔人群探長槍,擋了大刀,一挑將其揚飛!


    畫良之冷汗淋漓,喘粗氣撐起身,脫身癱坐地上。


    季春風也是個虛驚一場,又恨又緊張地盯著這對兒亡命徒,眼裏冒了火,沖那倒是果敢的姑娘罵:


    「這種傷天害理的瘋子有什麽好,你一姑娘家,要捨命救他!」


    可惜美人兒是個啞巴。


    隻眨一雙濕潤狐目,咬著唇低眉瞄了他,再舉手扶了扶散亂搖擺的發髻。


    長袖順小臂滑下,她沒在意,隻努力撐起身子,去扶仰麵躺在地上的瘋子。


    季春風瞳孔一顫。


    旋即迴身把度厄如龍尾擺到身邊,迴身背對二人,一人一槍橫於斷了半數的家丁前,低聲喝道:「你們倆還不趁機走,是等我氣急敗壞,要你們命嗎!」


    桂弘咯咯大笑,連句謝都沒留,跌撞爬起身,用滿是血的手拉著美人兒奪門而出。


    一路怕他那蹩腳美人兒再摔跟頭,幾乎是拿胳膊夾著給他扔進馬車裏的。


    車夫狠狠甩了鞭子,馬車箭似的衝出去,畫良之才驚魂未定地把滿頭亂七八糟的飾品扯個幹淨。


    被人踩髒的外衫也脫得隻剩一層輕便,頂著滿車血腥味,看向抱著懷縮在旁邊的桂弘。


    桂弘穿得一身黑,染了血也看不清,手上,臉上露出的部分早已滿是血色,分不清是他還是那群嘍囉的,隻是在那瘋瘋癲癲笑個不停。


    「不要命了!」畫良之這會兒迴了神,才剛鬱的怒氣全迸了出來,隻要想他好端端便要拿命去賭了,怒其不爭也是,心疼也是,擔憂也是。


    終是忍不住,破口吼道:「你叫我穿成這樣去是幹什麽的,花瓶嗎,擺件嗎!連聲商議都沒有就往刀山火海裏跳,我想救你都來不及,你難不成還想存心讓我看著你死,報複我了!要不是春風跟下來救你,我們倆今兒,總得有一個迴不去!」


    桂弘笑得渾身哆嗦,使勁抱胳膊摟著自己,口中嘶嘶啦啦著笑道:


    「哥,好疼啊。」


    「虧你他娘的還知道疼!」畫良之嘴上罵得厲害,眼睛卻一處不敢差的打量起他。


    怎奈桂棠東這一身黑,那般不要命的往人群了裏沖,就算絕對好不到哪兒去,也看不出身上哪兒被砍割出了口子,隻有血順著大袖外的手背不停滴答。


    「知道疼,還那麽不要命的往人堆兒裏進,怕自己活得長了不是,就這麽想死!」


    「我那不是看你摔了,怕你被人踩成肉餡嗎。」桂弘還在討歡的取笑。


    「少自作多情。」畫良之嫌得要命:「可省省,裝模作樣,你當我不知道你是為了做給他人看的?桂棠東,我有時候真的怕你,怕的就是不知道你有些時候,到底是裝瘋,還是真瘋!」


    畫良之一邊說著,邊去輕手一層層脫他衣服。


    血濕得透,全黏在身上,每脫一層,桂弘都在那唧唧歪歪的哼哼。


    「閉嘴,尋死的人哼唧個屁。」


    桂弘歪了頭,突然把握住捏著他前襟往下脫衣服的手上。


    畫良之眉頭一緊,正要跟踩了水似的貓甩起爪子,沒想被捏得可緊。


    「不死了。」桂弘軟著聲,像撒嬌似的:「我不想死呢。」


    畫良之朝上翻了白眼,瞪著人沒好氣道:「鬆手。你不報複心重嗎,挺好的,你今兒假若真死在了裏頭,足夠我愧疚一輩子,正合你意。」


    「是啊,裝模作樣的逢場作戲。」桂弘先是喃喃,又遭畫良之沒輕重地徹下貼肉的衣服,「哎呀」叫喚出聲,委屈縮進角落裏,再不敢讓他碰。


    「其實瘋不瘋什麽的,我也不清楚。但是怪怕的,怕我死了,你該傷心。」


    「……什麽意思。」


    畫良之往他旁邊蹭了過去,把那麽大個人逼得無路可退,怕了疼了,胡亂撲騰著不讓碰,卻被強行卡住胳膊,繼續替他扒起衣服。


    「沒什麽意思。」桂弘見躲不過,幹脆閉眼捂臉,咬牙忍著:


    「就是挺奇怪的,以往覺得自己死就死了,沒什麽意義,反能讓恨的人以短暫心疼,那也不虧。可如今就覺得像被人抓住了脖頸,懸崖再高啊,跳不下去了,命好重,我有點捨不得。」


    「……」


    畫良之沒再吭聲,總算把他上半身脫得精光,到處都是血糊的色,手邊沒有幹淨的布,就用脫下來的衣服簡單擦了擦。


    桂弘疼得直齜牙,畫良之到底忍不住冷嘲了句「雞不敢抓,殺人倒是切瓜」,擦得人半幹了,入眼見著那條肌肉線條清晰的胳膊上好幾道深淺不一的刀傷,屬實看著就疼。


    大抵腿上也有,但畢竟是在外頭,扒袴可能不太好,得等迴去再說。


    強行搬著他身子檢查起上半身,狠勁兒一扭。


    把桂弘背朝自己一轉,畫良之登時止了口中的罵罵咧咧。


    原是入了目,那滿背癒合後的火傷疤癩,扭曲蜿蜒爬得到處,隨身型生長拉抻變形,真是個觸目驚心。


    疼到入骨的疤可不會消失,隨著人長大了,蔓延著,反倒更是猖獗。


    猙獰的一道一道,成了鐵鎖,直勒進心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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