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宮,陸朝歌噴出一口鮮血,她麵色慘白,已經奄奄一息,“半夏,未央殿的那位現在怎麽樣了?”


    半夏跪在地上,握住她瘦骨嶙峋的手,眼淚忍不住簌簌落下,“小姐,聽宮婢們議論,好像已經快不行了。”


    陸朝歌微不可察的點點頭,她還得在撐一撐,她得親耳聽到他的死訊,才能安心。


    陸朝歌合上雙眼,咬緊牙關,忍受著蠱蟲噬心的痛苦,這點痛苦於她而言,實在算不了什麽。因為她早已經受過,比這痛苦千倍萬倍的噬心之痛,如今不過是身體的疼痛罷了。


    突然她聽見宮中敲響了三聲喪鍾,哭泣聲也從遠處隱隱傳來,她猛然睜開眼,費力的伸出手,“半夏,你去看看,是不是那個人終於死了?”


    半夏眼眶通紅的點了點頭,她起身便外麵跑去,不過半刻鍾,便急匆匆的跑迴來了,“小姐,小姐,是陛下駕崩了。”


    陸朝歌提著這一口氣終於散了,“太好了,南宮辰終於死了,阿辭,我……我終於替你報仇了。”


    陸朝歌的眼神開始渙散,半夏悲痛的跪倒在地,不停的唿喚,“小姐,小姐……”


    陸朝歌轉過頭看向半夏,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將半夏眼角的淚珠擦去,“半夏,不哭,你應該為我感到高興,我終於可以去見阿辭了,他等了我那麽久,我不想讓他再等下去了。”


    陸朝歌用力的喘了一口氣,“半夏……,等我死後,就把我……一把火燒掉,骨灰就……,就揚了吧……,我不想……死後,也要……和他……葬在一起,我要……自由自在的……去找我的……阿辭。”


    陸朝歌一臉懇求的望著半夏,此時半夏早已淚流滿麵,泣不成聲,“小姐放心,我一定會完成您的遺願,讓您漂漂亮亮的去見慕將軍。”


    陸朝歌聞言,臉上露出了滿足的微笑,她好像又看到了那個意氣風發,喜著紅衣的少年,他一臉溫柔的看著她,唇角勾起一抹燦爛的笑容,“歌兒,我來接你迴家了。”


    陸朝歌將手放在他的掌心,臉上是前所未有的欣喜,“阿辭,我來了!”


    陸朝歌的手緩緩滑落,朝陽宮頓時響起了哭泣聲,皇後娘娘薨了!


    在蜿蜒的古道上,春風拂麵,帶著幾分得意與暢快,馬蹄聲如雷鳴般急促,濺起一路塵埃。


    一身著白衣的少年,如畫中走出的謫仙,他眉如遠山含煙,眼若秋水盈盈,每一處都恰到好處,驚豔絕絕。


    少年眉尾輕挑,眼波流轉,像是想到了什麽開心的事,嘴角蕩起彎彎的弧度。突然,少年猛地一拉韁繩,駿馬應聲而停,他足尖輕點,飛身而起,隱沒於叢林之間。


    “擾人春光,簡直缺了大德!”


    兵刃交接的聲音由遠及近,一群黑衣人,身著深色勁裝,行動敏捷,手中的刀劍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寒光,將中央的紅衣男子團團圍住。


    那紅衣男子戴著麵具,看不清容貌,他衣衫雖已多處破損,血跡斑斑,卻仍舊身姿挺拔,眼眸中燃燒著冷冽的火焰,紅袍在夜風中獵獵作響,顯得格外耀眼。


    “將情報交出來!”為首的黑衣人冷聲嗬斥。


    紅衣男子並不吭聲,一雙清冷的眸子冷冷的盯著他們。


    黑衣首領見狀身形暴起,手中長劍劃破空氣,直指紅衣男子心脈。紅衣男子身形一晃,竟是硬生生地以毫厘之差避開了這致命一擊,同時反手一劍,劍光如龍,帶著唿嘯之聲,直取對方咽喉。


    然而,黑衣首領也並非等閑之輩,他腳尖觸地,往後倒去,其餘人見狀紛紛上前,劍光刀影交織成一張死亡之網,將紅衣男子困於其中。


    紅衣男子身中數劍,衣襟被鮮血染紅,每一次唿吸都伴隨著劇烈的疼痛,但他的眼神依舊堅定如炬,未有絲毫的退縮。黑衣人的攻勢愈發猛烈,仿佛要將他徹底淹沒在這無休止的殺戮之中。


    那白衣少年隱藏在大樹上,看見這一幕,忍不住嘟囔一聲,“以多欺少,實在算不得英雄,小爺就幫你這一次!”


    那黑衣人找準時機,一劍刺向紅衣男子的心髒,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林間突然傳來一陣清脆的響動,緊接著,一塊不起眼的碎銀自茂密的枝葉間疾射而出,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精準地擊中了黑衣人即將刺向紅衣男子心髒的長劍,劍尖偏移,僅擦過了紅衣男子的胸膛,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為之一愣,黑衣人更是驚怒交加,環顧四周,試圖尋找這神秘援手的蹤跡,卻隻見樹影婆娑,一片寂靜。


    紅衣男子趁機深吸一口氣,強忍劇痛,身形暴起,如同一隻受傷的獵豹,猛然間躍上了不遠處的一匹駿馬。


    那馬似乎感受到了身上之人的急迫,不待鞭策,便已四蹄生風,載著紅衣男子絕塵而去,隻留下一串串馬蹄聲在空曠的野外迴蕩。


    那樹上的少年呆住了,那可是他的馬啊,他足尖輕點追了上去,他運足了功力一路疾馳,終於在一刻鍾後追上了馬匹,他飛身上馬,馬背上的紅衣男子早已經昏了過去,要盡快找一個隱蔽之處。


    破舊的城隍廟內,陸朝歌用水囊裏的水打濕軟帕,仔細的擦拭著紅衣男子身上的血漬。


    他的胸前劍痕交錯,有一道劍傷深可見骨,自左肩蜿蜒而下,劃出一道觸目驚心的弧線,血肉外翻,異常猙獰。


    背部更是慘不忍睹,數把利刃留下的傷痕如同蜒的蛇群,盤踞在他寬闊的背脊上,有的傷口外翻,露出白森森的骨茬,有的則深深嵌入,血肉模糊一片。


    陸朝歌小心的清理著這些傷口,待清理完畢,額頭上已滿是細密的汗滴。他從包裹裏翻出金瘡藥,仔細的灑在這些傷口上。


    “遇上我算你命大,真不知道有什麽恩怨,出手如此狠辣。”陸朝歌一邊嘟囔,一邊給他掩上衣襟。


    當目光瞥見紅衣男子臉上的麵具時,手不由一頓,要不要要把他的麵具摘下來,思忖片刻,還是抑製不住心裏的好奇,將手伸向麵具。


    麵具下的臉上亦是血跡斑駁,與泥土交織在一起,勾勒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淒美與堅毅。


    陸朝歌洗淨軟帕,一點點的將他的臉擦拭幹淨,容顏如畫,眉目如星,唇色淡然如薄冰,神態不羈似孤鷹。此人宛若天成,得上天偏愛,增之一分則嫌豔,減之一分則懼寒,恰到好處,獨步世間。


    陸朝歌忍不住伸出手指仔細的描摹著那張容顏,卻被一隻手緊握住手腕,那人睜開雙眼,目露寒光,他翻身將陸朝歌壓在身下,另一隻手掐住他的脖子,“你是誰?我懷裏的竹筒呢?”


    陸朝歌屈膝上頂,卻被他用手擋住,好在手指順利的點中了他的麻穴,趁著他手指無力,迅速擺脫了禁錮。


    陸朝歌揉了揉刺痛的脖頸,語氣憤憤道,“你就是如此對待救命恩人的,我可是救了你兩次!”


    紅衣男子愣了愣,兩次?難道密林那次也是他,他停住進攻的步伐,眼神卻死死的盯住他,“我懷裏的竹筒呢?”


    陸朝歌撇了撇嘴,伸手一指,“不就在那嗎,我為了給你處理傷口,就把它放在一邊了。”


    紅衣男子順著陸朝歌手指的方向看去,竹筒完好無損的放在那裏,他疾步走上前去,一把攬過竹筒,仔細檢查,沒有被破壞的痕跡,他深吸了一口氣,重新放入懷裏。


    他這才仔細的打量起眼前的少年,身形柔弱,容顏秀麗,長的柔柔弱弱的,力氣倒不小,這少年也沒說錯,他的確救了自己兩次,這個恩情他記住了,他伸手在身上摸了摸,除了這個竹筒,也沒有別的東西了。


    突然,他瞥見少年束發的木簪,便抬手從他發上取下,陸朝歌驚慌的捂住發髻,出聲斥責,“你做什麽拿我的發簪?”


    隻見紅衣男子從自己發髻上取下一根玉簪,放進他手裏,又把他的木簪插入發髻。


    “拿著這根玉簪到影月門,可以滿足你兩個要求,到了那裏就說是九爺讓你去的。”


    陸朝歌挑了挑眉,影月門?那可是個相當神秘的組織,以前從未聞其名,知其名時暗線已遍布全國,成為南詔國第一情報組織,隻要你出的起價格,他就能完成你的任務,時至今日,無一例外。兩個要求?這謝禮可不低啊!九爺?有意思!


    還未等陸朝歌迴神,那紅衣男子就不見蹤影,陸朝歌輕哼一聲,用玉簪還恩情也就罷了,為什麽要搶他的靈犀簪,他的簪子裏可還住著兩隻小寶貝呢,下次見到他一定要拿迴來!


    陸朝歌一路縱馬疾馳,終於在天黑前進入城門。鎮國將軍府門前,陸朝歌一下馬,門房便有眼色的跑了過來,他伸手接過馬韁,神情恭敬,語氣裏滿是興奮,“小姐,你迴來啦!”


    是的,陸朝歌是鎮國府嫡女,五歲拜神王山雲隱尊者為師,至今已有十載,這十年期間,陸朝歌迴家的次數屈指可數。前幾日,師傅找到她,說她馬上便要及笄了,是時候迴家了,什麽時候想他了,可以迴去看他。


    想到這裏,陸朝歌胸口湧過一陣酸楚,這十年期間她與師傅朝夕相處,師傅待她如親女,傳她武藝,教她道理,她早已將神王山當成了第二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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