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岑白抵達京州後,落宿在錦王府。


    錦王身體虛弱又逢愛妻離世,閉門不見客。


    連帶著住在府中的賀蘭岑白也不見出門,京中從嘩然又歸於寂靜。


    杜雲昶來消息說,朝堂之上,有人借著賀蘭不召而歸的事情,引起爭端。


    這也在宋翎的意料之中。


    不過出乎宋翎意料的是,程沛霖來找他。


    看著手中程沛霖親筆書寫的信,宋翎垂眸斂去眸中的詫異。


    轉身把手中的信扔進香爐中焚燒殆盡,幽幽而上的煙霧,夾雜著零星,焦黃的紙屑。


    係好黑色紋鶴風衣,宋翎出府前去赴約。


    聽風閣中


    宋翎徑直去了二樓最裏間,敲了敲門,便聽到房屋裏麵傳來聲音,“請進。”


    浮雕屏風內,暖木小桌旁坐著一個年輕的男子,宋翎方至小桌旁,那人立刻站起身,“翎王爺,這邊請。”


    宋翎垂眸,淡然落座。


    他與程沛霖雖然沒有什麽太大的矛盾,但也未曾有過什麽交集。


    程沛霖見到他,態度有些奇怪,有種淡淡的敵對。


    “程侍郎,找本王在此見麵有何事?”宋翎看著他程沛霖端到他麵前的茶,並沒有動。


    “今日找翎王爺,確實有事與王爺商量。”


    宋翎抬眸,纖長白玉般的指節,搭在青瓷杯盞上摩挲,故作疑惑,“哦,不知我與程侍郎有何事需要在此見麵,本王實在想不出。”


    程沛霖麵色變了又變,他不信宋翎不知道自己所求為何。


    “事關錦王。”程沛霖低聲說。


    宋翎了然的點頭,但還是沒有說話。


    他在等程沛霖自己說,他倒是要看看這人到底要磨蹭到什麽時候。


    “不知昨日錦王與王爺說了什麽?”程沛霖試探地問。


    宋翎心下覺得好笑,看來程沛霖也不算太笨,但也不太聰明。


    看他這苦瓜似的表情,這兩天估計一直在生悶氣,到現在才反應過來,宋錦那日氣他是為了支開他,讓他遠離。


    “我與程侍郎平日交情甚淺,且不說陳是郎與二哥的關係如何,你若是想知道,自己去問二哥便是。來我這裏打聽似乎有點不太合適。”


    宋翎說完,輕抿一口茶水,自顧自點了點頭,還不不錯是上好的龍井,應該是新采摘的春茶。


    程沛霖放在桌上的手,慢慢握緊,唇角緊抿,默不作聲。


    宋翎淡然地喝完整杯茶,輕撩衣擺站起身,“茶也喝了。既然程侍郎無事要說,本王先走了。雖然最近比較清閑,但禦鎮司還是有些事需要本王去處理的。”


    沒有等程沛霖迴答,宋翎轉身便要離開。


    “等等!”程沛霖語氣急切,難得帶著慌張,“翎王爺,我是誠心誠意與你交談。”


    “禦鎮司今年大概會被並入刑部,近些天朝廷中一直有人上奏皇上,解除禦鎮司或者直接並入刑部。”


    宋翎挑眉,這確實是個誠意,真是賊喊捉賊的好戲碼。


    “多謝程侍郎提醒,雖然本王早有耳聞,最先提出歸並禦鎮司的似乎便是程侍郎你。”


    程沛霖麵色微變,略微尷尬,“臣也隻是基於為朝廷國庫著想,所以才提出,禦鎮司畢竟是幾十年前,為清除朝中的貪汙腐敗而獨立出來的……”


    宋翎捏碎手中的空杯盞,碎末順著手中滑下,落在桌麵上。


    “你的意思是說,如今這王朝上下便沒了貪汙和雜碎,這禦鎮司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程沛霖沉默,這些他自然不能保證。


    但為官者互相傾軋,合作,難免都有些利益糾纏。


    “程侍郎為何不說話?你不是也叫囂著要合並禦鎮司嗎?還是說你們兵部打著籌措軍餉的稱號貪汙的最多。”


    砰!


    程沛霖用力把酒杯擲在桌上,酒杯隱隱多出力道裂痕。


    “翎王爺請慎言。”


    “惱羞成怒?”宋翎冷哼,“難道這就是你與我說話的誠意,那便就此別過。”


    “若我答應為王爺所用呢?”


    宋翎腳步一頓,嘴角微微上揚,“隻有你一人,小小侍郎,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麽大用。”


    “若是我們整個程家呢?”程沛霖站起身,孤注一擲。


    現在他沒有迴頭路了,懸崖斷壁在眼前。


    “如此,倒是能好好談談。”


    程沛霖握緊手心,“我隻有一個條件,天下成為你囊中之物時,留下宋錦的命。”


    “本來也沒打算殺他,是他真的能夠活到那個時候。”


    “你!休得胡言。”程沛霖麵色極差,差點被宋翎氣吐血,“王爺定然會好好的。”


    宋翎迴頭,嗤笑道:“那就給他少服一些傷身體的藥,世間萬物都各有其規律,我強行抑製或者試圖扭轉,你知道是什麽後果。”


    “你什麽意思?”程沛霖微微後退兩步,臉上的表情雖然無甚變化,但眼中卻難掩驚慌。


    宋翎笑了笑,沒有說話。


    宋錦與他相差不大,隻比他大了一個月,並不是宋錦本來比他月份大而是因為宋錦是早產兒。


    曦妃是四妃之首,人雖然懦弱,但有時候也有狠勁。


    而程銜月是貴妃,為了壓程銜月一頭,曦妃擅自使用了催生的藥物,導致宋錦早產。


    宋錦初生時,模樣非常不好看,身體也不好,太醫說隨時會夭折。


    皇帝看都沒看幾眼,便離開了。


    後來宋翎初生後,也再也沒有去抱過宋錦。


    這些年宋錦總是保持著男兒身,並沒有發育的跡象,大概是服用了某些藥抑製了姑娘身體的發展。


    這讓宋錦本來就孱弱的身體更加虛弱無力,身體各髒器都有衰敗的跡象,自然很難以長命。


    程沛霖閉上眼睛,宋翎都知道了。


    是阿錦告訴他的嗎?


    看來瞞不下去了。


    “我勸不動他。”程沛霖長歎,“他背負的太多了,每一步都不能出錯,謹小慎微,心驚膽戰地走到今天。”


    “翎王爺,能幫我勸勸他嗎。”


    宋翎搖頭,“這不是我能左右的,要看他自己。”


    “他把心困住了。”


    為了他的母妃的地位,為了外家的榮耀,他把自己的路封死了。


    隨隨便便幾句話,他未必能聽得進去。


    凡塵不渡,一心求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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