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枝霜白未消,


    趙珩緊握著宋翎的手,手腕間已經幹涸的佛珠由鮮紅變得暗紅。


    “宋含璋,你要走,我們一起迴去。”


    宋翎反握住趙珩的手,扣住他的手腕,“那你告訴我,你現在的身體到底如何?”


    趙珩放任宋翎探他的脈,“王爺脈也探了,應該知道我的身體並沒有什麽問題。”


    宋翎垂眸,確實無礙,脈搏有力。


    檀辛有些驚訝,“少主,你真的沒事?”


    趙珩冷眼望向檀辛,“如果,你再這麽冒失,我會派人把你送迴南詔。”


    檀辛低下頭不敢再多言。


    她知道趙珩是真的生氣了。


    宋翎和趙珩趕到翎王府時


    府外重兵把守著,為首之人看到宋翎和趙珩迴來,立刻把人羈押滯留原地,自己轉身進入翎王府。


    不多時,


    為首的人和司禮監掌印太監楊清然一同從王府內走出


    “王爺王妃,得罪了,皇命不可違。”楊清然身著深青色宦官服,麵色肅然,“立刻押送去宮中。”


    宋翎看了眼押著自己的侍衛,厲聲嗬斥,“放手,本王和王妃自己會走。”


    侍衛看向楊清然,


    楊清然抬手,“讓王爺自己走。”


    緝拿的侍衛跟在他們身邊,一路往前。


    宋翎看著楊清然走在前麵,身上還帶著佩劍,走起路也是雷厲風行。


    突然想到當年薛士鈺鬧著要和楊清然比武,在他手下沒有過三招。


    後來,楊清然被牽連受宮刑入了司禮監,一直蒼白著臉,看起來像個病秧子。


    “你不喜歡他,因為薛士鈺?”趙珩湊在宋翎耳邊問。


    “不止。”


    兩人說話的聲音傳入楊清然耳中,他轉頭側目看向兩人。


    視線相撞,宋翎繼續說,“本王就是看不慣他。”


    先生在世前最看好的學生便是楊清然,曾經不止一次說過,楊清然將來定然能成為朝中的肱骨之臣。


    但是他卻連累薛太傅的兒子薛士鈺入獄被貶。


    “簡直是條白眼狼。”


    楊清然的腳步放緩,很快和宋翎趙珩並肩,“等會王爺和王妃要被直接押下詔獄,並不是去禦鎮司,並且是陛下親臨審問。”


    “兩位不必擔憂,目前的局勢雖然不利,但王爺要明白何為置之死地而後生。”楊清然低聲說話,立刻加快腳步走在前麵。


    到了廷尉詔獄門外,


    獄卒恭敬地迎接楊清然,“楊公公,這次送來的又是何人?”


    楊清然低聲在獄卒耳邊說了幾句話,獄卒瞪大眼睛,點頭哈腰,“是是是。”


    “小的記住了。”


    楊清然走後,獄卒連忙給宋翎和趙珩指路,“翎王爺,翎王妃,這邊請,”


    一路走來,牢房中都是些沉默的人,不像禦鎮司到處哀嚎,廷尉詔獄裏的人,曾經都是些有權有勢的人。


    有些被關了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早已經沒了哭喊的心思,倒不如躺著打發時間。


    小獄卒對宋翎態度恭敬,路上還踢飛一隻擋路的死老鼠,尷尬地解釋,“詔獄環境差了些,王爺別介意。”


    宋翎沒有說話。


    關緊獄中,聽到落鎖的聲音,宋翎才垂眸看了一眼。


    宋翎站在牢房中唯一的小窗下,陽光透過窗照在他的臉上,長久的站立,讓後背並沒有好傷口疼痛難忍。


    宋翎緊抿著唇角。


    趙珩坐在牆邊看著他。


    兩人都沒有說話,


    很快楊清然跟著皇上來到詔獄,獄卒把宋翎單獨領出去。


    趙珩站起身拉住宋翎。


    宋翎拂去他的手,給趙珩一個安心的眼神,隨即跟著獄卒離開。


    宋翎被架上刑具綁好後,皇上才走進刑室。


    受傷的抵在十字木架凸出,正中宋翎後背的傷,他強忍著疼痛,緊緊盯著宋毅。


    微紅的眼中透露著倔強。


    宋毅看著這個剛過弱冠之年的孩子,眉眼像極了月貴妃,與他卻沒有半點相似。


    目光悵然。


    “父皇為何要抓我?”宋翎見不得宋毅假裝父慈子孝的場麵,若真是擔心他的身體,就不會讓他家門未進便把他抓進這裏。


    宋毅後退兩步,“楊清然,你說。”


    楊清然點頭,雙手拿出一紙詔書打開,走上前,“三日前,祭天典王爺和王妃消失後,錦衣衛抓住放火刺客活口,從他們身上找到了翎王府暗衛的令牌,不僅如此,刺客在嚴刑之下招了是奉翎王的命。”


    宋毅聽完後,冷聲問,“宋翎你可還有什麽可辯的?”


    宋翎輕笑,隨即越笑越大聲。


    等到笑夠了,他抬起頭,眼底血紅,“父皇,您最近的長生丹藥吃了幾顆?”


    宋毅不知他為何如此問,“你問這個做什麽?”


    “兒臣看您是糊塗藥吃多了,老糊塗了?”宋翎咬牙道。


    宋毅先是一愣,他沒想到素來敬愛自己的兒子突然說出這種話,隨即大怒,麵色漲紅。


    立刻上前給了宋翎兩個響亮的耳光“混賬東西!”


    宋翎挨了兩個沉重的巴掌,磕破了嘴,鮮血順著嘴角緩緩落下。


    他抬起頭,右邊臉赫然出現紅紫的巴掌印,


    “還來父皇還很清醒,那這等明顯的陷害您也看不出嗎?”宋翎抬眸,眼中帶著濃濃的失望。


    “還是您覺得兒臣快要死了,早死晚死都一樣?”


    宋翎低聲笑著,聲音沙啞無力。


    “可,您以前不是這樣的,您說翎兒是您最引以為傲的孩子。”


    楊清然低著頭站在角落充當透明人。


    “你覺得你是被誣陷,朕老糊塗了,可有證據!”


    “父皇應該知道當日行動的都是死侍。死侍都是絕對忠心的人,根本不可能叛主,兒臣隻是他們拉出來的替罪羊。”


    “況且,趙珩當日也是冒著生命危險救您,我隻是一個命不久矣的王爺,何苦做這個局來害您?”


    “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如果父皇駕崩,太子登基,我是第一個會被他處死的人,父皇不會真的以為我們有多兄友弟恭吧?我相信您比誰都清楚。”


    宋翎握緊手心,激動地掙紮,故意用背上的疼痛硬生逼出幾滴眼淚,“當然,如果父皇您真的想要用我的死,來為某些人開脫,兒臣願意去死,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請父皇善待我母妃。”


    “她已經沒了阿姐,我若是死了,請您能夠保她安度餘生。”


    說完,宋翎垂下頭,不再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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