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周舟觸碰那塊頑石時引發的那股浩然的壓力,碧霄並未想太多。


    她並不會認為,高高在上的聖人會沒事關注這種小事;而周舟說“可能是哪位前輩留下來的禁製”,碧霄也是如此覺得。


    封神後,聖人不可出;這是在洪荒流傳的一條箴言。雖然碧霄久居深閨,但對這些事也是聽聞過的。


    然而,剛才確實是聖人在碰撞。


    雖然對聖人來說,剛才交手的程度很微弱、可能隻是一個眼神稍微銳利了些。這種程度,對碧霄來說也在可以承受的範圍內,但對周舟……


    還好聖人師祖出手及時,不然小命休矣!


    等他在石頭旁邊埋下了一株仙草,暗中做了個小動作、弄了一枚媚符放在坑裏,周舟就和碧霄“狼狽”而退。


    至於那仙草會不會被人拔出來扔掉,或是今後有什麽效果,周舟也就沒辦法多管了。


    等他們離開,花果山上空出現了一層層白色的雲朵,雲朵漸漸匯聚,就變成了灰色的陰雲。


    雲中,似乎刻下了玄奧的大陣,整座花果山漸漸隱於雲間,不再洪荒顯現。


    花果山上、頑石之旁,有個老者的虛影站在那。


    這老者看了眼那株仙草,看不清他的麵容和眼神,無法感知是否真的存在……但,老者並未去拔除那顆仙草。


    可能,不論是那仙草的力量,還是那仙草中糅雜的、對於普通大羅金仙來說都如同最細小微塵一樣的小小法器,這個虛影不去管,也實屬正常。


    等天空中陰雲布滿,花果山隱去,那虛影也漸漸消散。


    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沒有一個多餘的動作,也沒什麽情緒顯露。


    而九天之上,大赤天的太清境中盤腿而坐的孤寂老人,也自始至終並未有半點異動。


    古井無波。


    ……


    碧霄:“這就要迴去了?”


    “姐你沒玩夠?”周舟笑問了句,被碧霄溫柔的瞪了眼。


    “我是想看看!你還能和多少女子剪不斷理還亂,和多少男仙依依惜別……若是修行都像你這般,這仙還怎麽修、關還怎麽閉?”


    周舟低眉順眼地應著:“是,是,姐姐教訓的是。”


    “迴金鼇島嗎?”碧霄問。


    “閉關閉關!”周舟振奮精神,將這些事都放在腦後,他現在純粹是一個投機主義者,多製造一些機會罷了,並非是將凡事都在自己把握。


    也握不住啊。


    碧霄看他精神抖擻的模樣,笑容中蕩漾著些許溫柔……充滿了母性光輝的溫柔。


    前段時間周舟還在外麵逛蕩,居無定所,甚至考慮過要不要在姮娥的廣寒宮借宿修行,畢竟那邊風景優美、靈氣純淨。


    沒想到自己後來遇到了碧霄,還因為恭極老人的關係,碧霄將他“視如同母己出”的胞弟,各種疼愛關照……


    什麽是福源氣運?這就是福源氣運!胸口的小金龍就算不露麵,也難掩它的存在感!


    明明能夠靠運氣吃飯,周舟依然還要努力靠算謀求機緣,也是蠻拚的。


    天使妹子在閉關,按理說,周舟如果不閉關也沒什麽事做。天使如果不在身邊陪著,周舟已經開始有些不習慣,總感覺空落落的。


    六顆免罰丹,也不知米凱爾的實力能提升到什麽地步。


    那應該是老君給自己提升實力用的吧,可周舟這個家夥,本著好東西都先給天使的原則,直接將免罰丹給了也能吸納其中能量的米凱爾。


    然後還美其名曰:刻苦修行得來的,才是自己的!


    這個理由,就算是聖人聽到也隻能點頭認可,認為此子道心甚堅,不為外物所動……吧。


    “這幾日總是在南天門進進出出,還真快把天庭當自家的後花園了。”


    再次路過南天門,周舟也有點小感慨,看著這天庭的門戶,還有那一道道如同流星雨一樣的虹光。


    兩人並未停留,碧霄駕著雲、裹著陣圖、帶著周舟入了南天門直上九天而去。


    周舟迴首看向了腳下的雲層,過了南天門之後有一段雲層稀薄之地,能眺望到洪荒大地的遠景。


    隱隱的,周舟心中有些不太踏實,像是忘記了什麽事、什麽人,之前想著、如今卻忘記了。


    誰?大弟子溫小瀾?還是在東海暫居的小魚和芷燕?還是東去極東之地給父母報仇的羽兒?


    並不是,他都沒忘記告訴他們自己閉關之事……


    是了,周舟想到了一件小事,是關於羽兒父母的。東方風雷和芊霖,也不知道現在如何了,還需不需要他送點助攻過去。


    上次去玄清山聽聞羽兒不在之後,為了避免被金仙祖母抓住,他立刻就跑路了。就算帶著碧霄大姐,也不能真的去和羽兒的家人起矛盾吧……


    當時跑的太快,反倒是忘記詢問此事了;後來給東方風雷發去玉符,也隻是囑咐玄清山加強戒備,並未多說其他的閑言。


    算了,這種小事,相信羽兒自己會處理好的吧。


    他有一種感覺,自己這次閉關,將會很久之後才能出世。當然,這個“很久”是他的觀念,他從修道到現在,最長的一次修行,還是差點把自己玩死玩殘的歸青毀滅那次,也就十多年。


    嗯,這次一定要……多閉關幾年!


    不然,他到處都做出一副“生死別離”的悲壯模樣,如果兩三年就蹦出來了,豈不是浪費大家的感情……


    最好在這段時間內,和天使妹子安靜溫馨的相處,培養培養感情,爭取早日拿下!不然,自己很可能就要先淪陷在羽兒那了!


    在天庭漸漸飛遠,碧霄俏臉卻漸漸冷了下來。


    周舟忐忑的問一句:“怎麽了?”


    “沒什麽。”碧霄笑容略帶勉強,眉目間明顯壓抑著怒火。


    周舟更是有些納悶,想問什麽,卻被碧霄的眼神阻止,示意他不要多問。


    碧霄忍耐著並沒有發作,後來幹脆就用神通屏蔽了身周,讓自己不去聽那些不知隔了多遠的話語聲。


    似乎,漫天神仙都很無聊,無聊了就會想找點有趣的談資,而這幾日在天庭流傳最廣的談資,就是碧霄仙子和太清弟子形影不離之事了。


    趙公明這位財神爺放出來的風聲,乃是碧霄和周舟交好,兩人“感情深厚”。但謠言這種事,自然就會越傳越離譜,越來越誇大。


    到碧霄這次聽到的時候,已經變成了,兩人已經……紅鸞帳被翻紅袖,春宵苦短白日宣……什麽的。


    總之,讓碧霄略有些惱怒。


    不過她沒有發作,隻是忍耐著。雖然她也知道周舟修為淺,靈識無法查看到太遠,可她還是布置了神通,免得這些話語髒了弟弟的耳朵。


    她想多了,就這種程度還想髒周大俠的耳朵?不反過來汙染天庭神仙,就算周舟給道門留點麵子了!


    到了虛空中,招出金鼇島通路時,她終於忍不住罵了句:“如今的這些修道之士都是如此的無趣嗎!不思修行,天天想這些無用之事!”


    “姐……”周舟還以為碧霄是在教訓自己,趕緊態度良好的低頭稱是。


    若非他喊這一聲,估計脾氣有些火爆的碧霄已經提著寶劍衝出去,和天庭的各路神仙較量一番了。


    因為聽到了不堪入耳的話。


    入了金鼇島,找到那個名字可能有點土的冰火洞,周舟再次迴到了那水、火二洞氣息交匯之地,開始了一番簡單布置。


    氣息最為混亂,卻也是水火平衡的那個點,被他放上了自己的“禦用蒲團”。


    在這個蒲團正前方半丈處,周舟擺了一個屏風,屏風後麵放置了天使蛋,這樣米凱爾隻要一出關就能看到自己。


    “小子道門周舟,在此閉關修行,若有衝撞支出,多多包涵。”


    他不知道對誰說的。


    而這個屏風背麵,碧霄也在布置著。


    這個仙子雖然性情淡泊,可她享受生活的態度絕對不淡泊。她似乎是要給周舟護法,直接在屏風後麵布置了一處香閣。


    綠色的帷帳必不可少,軟榻、香爐,會客用的桌椅……


    然後,她素手不斷滑動,以那屏風為界限,將冰火洞內外用大陣分離。


    如此,就不會打擾周舟修行了。


    周舟看到她在外麵不斷布置,“姐,你也要在這閉關嗎?”


    “嗯,嗯。總不能讓你在這裏一個人,修行如果出了什麽差錯可怎麽辦?”


    碧霄在屏風旁站著,微微倚著屏風的邊框,看著已經簡單盤腿坐在那的周舟,問:“你有什麽需要姐姐幫你的?”


    在淺綠色的帷帳飄舞中,周舟稍有些愣神。


    “弟?”


    “沒事,我沒什麽事,安心修行就好。”周舟笑著說了句,迴過神來,屏息靜氣。


    自己剛才竟然對這位姐姐有了些非分的念想,當真是……正常的可以。畢竟周舟未曾將七情忘卻,碧霄又是美麗動人,有點想法很正常。


    小人與否,隻是在自製力上罷了。


    “我將出入陣法的口訣告你。”碧霄抬手,一道流光飛入周舟的心頭,這比口口相傳要簡單多了。


    “那,我先修行了。”


    “若是有什麽事,就直接喊我。姐姐會一直在外麵的。”


    “嗯!”周舟笑著點頭,雖然很想開口說一聲謝,可又擔心自己和碧霄見外,會顯得生分很多。


    越是相熟親近,這聲謝謝越是難說出口吧。


    碧霄關閉了陣法,而洞中的通風並未受到影響,水火氣息自行在周舟身周糾纏。


    他將玉蓮拿了出來,放在身前漂浮著。又將兩枚玉符拿出來,分別閱讀著。


    閉關,並不是想要進入修行狀態,就能隨時進入修行狀態,這需要有一個過程,一個誘因。


    而這個過程,和“失眠”時的感覺十分類似。


    如果是水到渠成的閉關修行——自身體悟積累到一定境界,自身的修為從瓶頸欲要突破,自然而然就會選擇閉關突破。這種閉關,就如同正常的睡眠,“睡醒”之後精神抖擻,實力必然會有所增進。


    而周舟此時並未有足夠的感悟積累,也沒什麽瓶頸要突破,本就是單純為了增進修為而修行罷了。


    人失眠時,明明知道自己若是“睡著”,一覺醒來就是天明,可就是睡不著。


    這種閉關時,明明知道自己若是進入修行悟道的狀態,再次睜眼可能就是許久之後,可就是無法簡單進入悟道境。


    周舟之前在歸青苦修的時候,早已經經曆過許多此這種體驗,所以並不著急。


    而這種修行,才是今後修行的主要方式,畢竟體悟和頓悟難求。


    首先,要放平心緒;尤其是太清妙法重清靜無為,最忌刻意求取。


    漸漸的,周舟看著玉符中記載的太清玄黃錄和洪荒山海誌,將算計佛門、算計西遊、算計聖人這些事都拋到了腦後。


    又漸漸的,周舟開始規劃自己的修行安排。


    歸青禦劍訣今後用的可能還會更加頻繁,雖然現在自己和別人鬥法不多,但他總不能光在碧霄等人的庇護之下,也肯定會有鬥法的時機。需要好好參悟。


    太清玄體訣不用提,這是周舟在修為相差不大境界的修道者中,保持戰力優勢的一大保證。難得的是修行簡單,隻需要化開體內藥力,讓法訣自行鍛體就可。


    周舟決定開始修行之後要做的,就是先適應太清玄體訣對道軀的鍛鑄,不影響自己悟道。


    修道根基,玄元控水訣已經積累了諸多體悟,可由此進入悟道的狀態。


    而後,通過太極平衡之道,通過對控水訣的體悟,琢磨離火訣的神異。他之前費心找到了這處所在,水火之力平衡並重,可讓自己快速積累真元仙力,自然不能浪費了這處福地。


    天地正氣劍被他拿了出來,劍身沒有懸浮,安安靜靜地躺在了麵前的石板上。


    準備工作,差不多就是這些了。


    第一步,讓自己心緒寧靜……這個對於許多修道者來說可能都會花費些時間,而且也需要清念香之類的寶物輔佐的狀態,對於周舟來說,卻是再簡單不過。


    他目光溫柔地看著麵前的白色天使蛋,一葉障目之法用出,目光透過了蛋殼,看到了被師父玄都設下的太清符印隔開的米凱爾那模糊的身影。


    心緒,自然就安寧了。


    “米,可別讓我太快追上你的實力。”


    “是,主人。”


    似乎發生,又似乎沒發生的對話聲中,周舟緩緩閉上了雙眼。


    水火之力圍繞著周舟緩緩旋轉,兩處幽深洞中積累了不知多少歲月的水火元氣被一點點引動;與此同時,他也將增進修為這件事也放在了腦後。


    閉關了。


    看來這次閉關,真的要很久了。


    ……


    “這麽快?”


    屏風後麵,碧霄背著手看著沉心修行的周舟,眼中多了些溫柔的笑意。


    弟真的很勤勉呢……


    她輕輕一歎,身影在洞中消散,不知去了哪。


    可能是去找島上的門人敘敘舊吧,雖然她不善表達,可島上還是有幾個仙女,是她比較熟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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