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清,經過昨夜那一樁荒唐事,曇晝一夜未眠,精神萎靡地被蘿芝帶到了法會現場。


    仙門弟子分道而行,無極諸人浩浩蕩蕩上街,四周行人不住對諸人側目注視,扶餘楚正洋洋得意道:“你瞧師姐,好多人在看我呢!”


    曇晝對於某隻花枝招展的花孔雀無言以對,一個穿著青衫的男子與她擦肩而過,往她懷中拋了個什麽東西。


    曇晝舉起一看,是朵沾著露水的桃花,桃花樹下桃花緣,開得爛漫的桃樹彎腰低頭隻待人伸手取得,以桃花定情是此處的習俗,修界男女並無太多界限,隻以實力定先後,男子以桃花定情也非罕事。


    曇晝見此隻笑了一下,將那桃花握於掌心稍稍一碾,花瓣化為萬千紅色光點自她手心散出,彌漫天際,嘩啦啦,紛紛花雨落,長街之上響起一陣驚豔的唿喊之聲。


    越來越多的桃花落入曇晝懷中,她滿頭是花,豔麗至極。路邊的才俊跌了扇子,癡癡跟著隊伍走。


    “姑娘姓甚名誰家住何方?可有婚配?”她報之一笑,登時又引來一陣羞怯的唿聲。


    扶餘楚:“……”


    你是真招搖啊!


    蕭寂看得一陣眼熱,卻故作淡定地沒有任何反應,隻在接收到第一瓣落花之時臉色稍有緩和。玉扇掩麵,緩緩而動。風徐徐吹過被主人精心打理過的鬢發,端的一派風流倜儻。


    就這樣在百姓的矚目之下,眾人趕到了法會現場。


    法會持續一月,日日由不同的大能講解修煉秘法。今日講解秘法的是一個德高望重的老前輩,他的資曆在整個修真界都算是高的了。曇晝原本無所事事地神遊九天雲外,忽然手肘被人碰了一下,扶餘楚興奮地壓低了聲音,“師姐。”


    “你最好有事。”曇晝迴神笑嘻嘻地看著他。


    扶餘楚渾身打了個寒顫,連忙道:“今日旭和長老要我們前往荼山遊曆,也不知道前輩們又要怎麽折磨我們。為了保險起見,很多的弟子都已經各自組成小隊伍了,正巧師姐你也沒人要,我們要不然也組一個?最好拉上伶舟師姐和蕭師兄。”


    蘿芝不滿道:“我呢我呢?你休想將我與師姐分開。居心叵測的壞人。”


    扶餘楚齜牙咧嘴就要反駁,隻見曇晝素手一招,拉過蘿芝攔於身後,毫不客氣道:“你才沒人要。”曇晝白了他一眼,頗為嫌棄道,“以本——我的人緣來說,我隻要咳嗽一聲,就有人排著隊要和我組隊。至於你?嗬嗬。”


    一句嗬嗬,一切盡在不言中。


    曇晝覺得自己的話嘲諷意味拉滿,偏生扶餘楚呆呆傻傻沒有反應過來,問了句:“我什麽?”


    曇晝:“你蠢!”


    扶餘楚:“……”


    怎麽還罵人呢?


    扶餘楚滿腹憋屈,偏生又不敢對著曇晝發火,隻能委委屈屈地站在一邊生著悶氣。時不時再悄摸摸瞪蘿芝一眼。


    蘿芝見此也不甘示弱地迴瞪迴去,兩個人半大孩子似的有來有迴,將一邊頂著娃娃臉的穀輕音都看笑了。


    曇晝並沒有注意到這邊的情況,她說完方才那句話之後就又開始神遊天外,腦海中不斷浮現出昨晚與那黑袍人交手的場麵,手指忍不住掐了個劍訣,她總覺得熟悉,但又說不上來在哪見過,忽然麵前傳來“哎喲”一聲,一個穿著月白色長衫的弟子轉頭滿臉怒容地盯著她。


    “死劍修,把你的劍拿遠點,捅我屁股了!”


    曇晝:“咳咳。抱歉。”


    她不動聲色地將劍訣掐散,若無其事地昂首挺胸直視高台。


    高台之上的旭和長老正在分享自己的修煉心得,曇晝興致缺缺,抬頭望天。雲霧繚繞,仙山深處,古木參天,積雪盈尺。


    荼山距離逝水不算遠,乘坐神舟半個時辰便能到達,此刻荼山之中一片銀白,曇晝依靠欄杆之上俯瞰而去,整個天地渺小的就像是一片雪花,山脈連綿比鄰,淺弧的兩端山脊伸出爪牙,劃開靜謐的雪景,白雪便從四麵八方流向山腳。


    不知是積雪太厚的緣故還是什麽,山腳的地方還積蓄著一股暗暗的勢力。曇晝揉了揉眼睛,再三確認自己沒有看錯


    荼山山頂終年白雪皚皚,一片平曠的場地之上,旭和長老收起神舟,眾人這才看清楚眼前是一個不小的村落,靜靜佇立瑟瑟寒風之中。


    蕭條的小村子中,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攜帶著一村老小出來迎接。老者感激涕零道:“多謝幾位仙長不遠萬裏前來相助。山中雪蓮泛濫,若是雪災結束之前不能采摘完,來年開春定然會浪費,現在好了,有幾位仙長幫助,我們一定可以完成任務。”


    “一定可以完成任務!”一個小孩開心地蹦跳起來,一下子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這孩子好可愛。”蘿芝壓低聲音說了句,雙眼如鑲嵌了星星一般看著那孩子,素手一翻一塊糕點便出現在掌心之中,用手帕包裹著的糕點做工精致,竟是她平日最護食喜歡的一款。


    小孩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自家娘親,見後者遲疑地點了點頭才歡天喜地地接過,“謝謝仙子姐姐!”


    蘿芝抿唇一笑。


    無極眾人都習慣了她這種喜歡小小軟軟東西的性格,並沒有露出多少的異樣目光。倒是別的門派的人露出訝異的表情,就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但總歸這些目光都是帶著善意的,小孩見此也越發大膽起來,直接掙脫了自家娘親的束縛朝著蘿芝的方向奔去。


    蘿芝天生散發一種讓人親近的吸引力,就連小孩也不能免俗。她伸手抱住那孩子,任由人在自己的懷裏搖搖擺擺,疑惑地抬頭開口道:“荼山終年積雪,來年開春氣候也變化不大,雪蓮如何會壞呢?”


    村長聞言臉上露出悲傷的神色道:“自從三年前開始,山腳之下積蓄了一團黑色的霧氣,現在諸位仙長或許還看不出來,但是到了夜裏,那裏就像消失了一樣,哪怕有月光的時候也什麽都看不見。冬日裏還好,但是每每來年開春,那霧氣都會不斷地上升,最後將整個荼山包圍住。”


    而那些被黑霧觸碰到的雪蓮就會在短時間內迅速枯萎,之前也有仙門的人前往那黑霧之中探查過一番,結果沒有人活著出來。


    雪蓮村的人靠著雪蓮維持生計,雪蓮價格不菲,倒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曇晝的關注點卻不在這上麵,她正準備開口說話,旁邊一人率先開口道:“既然如此,您為什麽不帶著全村的人離開此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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