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九同得了陳季棠的吩咐往小攤子走去,拋了幾個銀元在擔子上:「這一鍋都要了,給我們團長送到家裏去!」


    宅院裏的丫鬟們見陳團長命人送了一鍋糖藕迴來,各個眉花眼笑,這東西甜絲絲軟糯糯,院裏的男人們不愛吃,準定全下她們的肚了。


    年輕女人們聚在院中樹下,總有說不完的話:「誒誒誒……你們說這個新團長眼神井水似的凍人,居然這麽體貼下人,看行事,倒比縣長家幾個少爺正派許多。」


    「你知道正不正派,這些人,人前一個樣,背過人去又是一個樣……」


    她們嘴上不屑,想到他對她們愛答不理,心裏還是哀怨的。


    「你問阿憐,我今天見她和陳團長單獨待了一會子呢,她準知道那陳團長在人後是個什麽樣……」


    一個丫鬟往阿憐身上一拱,阿憐正小口喝著糖藕汁,怒道:「淲了淲了,你們煩不煩,都入了夏了,還跟春裏的貓兒似的……」


    有的姐妹惱了:「臭阿憐,撕了你的嘴!」


    有的不在意:「你快說說,他在人後什麽樣啊……」


    阿憐把手上的糖藕汁入肚為安,慢條斯理道:「他啊……人前深井裏的水,人後隆冬天的冰,發起怒來,便是深井裏的冰,治你們的春病正正好!」


    她一語畢,見那些丫頭各個噤了聲,已有一兩個丫頭拿起碗扭身走開了,也不知自己的話竟有那麽大的威懾力。


    「除了尹小姐,還有誰也生病了?」 陳季棠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阿憐轉過頭來,手一鬆,瓷碗在地上摔個粉碎。


    陳季棠暗忖自己是把她嚇壞了,沒人伺候病人倒是麻煩了,有心緩和一下:「深井裏的冰又是什麽?」


    井水那裏會結冰呢?丫頭們支支吾吾,膽大的已經想法子要遁了:「團長吃不吃糖藕,我去拿個碗來?」


    鄉下的粗野丫頭,有東西隻知道自己吃,陳季棠在家裏也不會親自管教下人,此刻更是拉不下臉來叱罵,轉過身吩咐阿憐道:「你,去拿個幹淨的碗來,盛了送到尹小姐房裏。」


    阿憐得了赦令一樣,抬腳要去,又聽陳季棠道:「拿兩個碗,跟廚房說,晚飯得了也一併送去!」


    火燒雲是天上的火,日暮時分燒得最旺。


    陳季棠落在阿憐身後幾步,一前一後進了尹芝的廂房,恰好常嬸去廚房給她熬粥,這會兒不在。


    他在外間停了下來,從阿憐的托盤上拿過一碗糖藕,坐在桌上吃起來。


    阿憐繞到屏風後邊,通報導:「尹小姐,你一天沒吃像樣的東西了,陳團長讓我給你送糖藕來了,血糯米的餡子,補血潤肺,多少吃一點吧。」


    她說著撩開帳子,扶尹芝坐起來,也不管她想不想吃,隻想餵她幾口,好在陳季棠麵前交差。哪知尹芝喝了兩口,反倒咳起來了,一咳停不下來,駭人的很。


    陳季棠猶豫片刻,繞到屏風後麵,見阿憐笨手笨腳,接過她手中的碗,吩咐道:「還不快給她拍一拍!」


    阿憐手裏沒數,也不知輕了重了,拍一下看一眼陳季棠的眼色,提心弔膽。


    尹芝按住阿憐的手:「沒事,那糖藕太甜了,給我倒杯水來。」


    阿憐應聲去了,卻聽陳季棠道:「要溫熱的,冷的不要!」


    大夏天裏,房中的水自然隻備著冷的,阿憐樂得往廚房跑一趟,端著壺出了房門,大喘出一口氣來,才慢慢去了。


    「阿憐……」 尹芝喊她不住,訥訥道:「其實我想喝冷的……」


    夏天裏發燒最是難受,熱上加熱,偏偏喝不得冷的。


    陳季棠背著手:「你這是真病還是裝病,咳成這樣,還要喝冷的?」


    尹芝不答話,她沒對他說自己生病的事,這會兒也不打算先提:「我歇一晚,發發汗就好……」


    「我若不是受人之託,也懶得管你,你在我這裏病出個三長兩短,倒是我應了人家的事,沒做好了……」


    他的手伸過來,由不得她拒絕,穩穩落在她的額頭上。


    陳季棠心中一驚,掌心裏的溫度燙得駭人:「你是腦袋燒壞了,還是嘴燒壞了,病得這麽重,不知道說麽?」


    他一陣詰問完了,也沒給她辯白的機會,逕自出去對著門口的阮九同吩咐幾句,又折返迴來,見常嬸不知去了哪裏,也不願再等,一手攬在她腰下,一手圈住她膝蓋窩,連著她身上的薄被,打橫抱了起來。


    「你幹什麽……」


    「帶你去看病啊,難道讓你去死麽?」


    尹芝沒什麽力氣掙紮,嘴上反抗道:「沒用的,這裏的大夫看不好,我不去……」


    陳季棠停住步子,警醒起來:「那你要去哪裏看?」


    尹芝看著他的臉色,斟酌道:「小時候有個醫生,看了就好,離這裏有一段路,還是不看了,又好不了,不想白喝江湖郎中的苦藥……」


    陳季棠聽得仔細,依舊難辨她話中真假,微微笑著,拋出個餌來:「我偏偏喜歡你多喝些苦藥,你小時候看的醫生在哪裏?」


    尹芝本來隻打算讓常嬸出去打探消息,沒想到自己竟也可能有機會離開,權且一試:「常嬸認得路,我早不記得了……」


    那餌又被她原樣拋迴去了,兩條魚都等著對方先上鉤。


    陳季棠幫她把被子掖好,走出房門,對著阮九同道:「叫常嬸來,帶路!」<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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