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樂鏞是地頭蛇,事發突然,又出了上海地界,總是鞭長莫及。


    但他到底是杜樂鏞,自己做不成的事,有的是辦法讓別人替他做成。


    「江先生這麽說,我自然可以派百來個兄弟與你同去,不過這一路要半天時間,召齊了人手又是一陣耽擱。不如,我先派十幾個精幹人陪著杜先生去,再與當地的駐防官聯絡一二,請他出麵幫忙。」


    那個地方也許是尹家瑞的老巢,十幾個人確是少了。


    江樸道:「若是能借上軍隊的人一用,自然是好的,隻是這件事依著盛先生的意思,不要宣揚的好,也不知那位駐防官是何許人,守不守得住秘密?」


    杜樂鏞本已握起聽筒,又放下來耐心道:「這個駐防官若是別人,我也不會提的,他是我友人的兒子,也算盛先生的自家人,更湊巧的是,他認得那個女逃犯。」


    「自家人?」


    「杜先生這陣子忙,恐怕還不知道,陳大公子被督軍派出了上海,他駐軍的地方啊,離著盛先生說的地方不遠。」


    「陳季棠?」


    杜樂鏞點點頭:「正是,怎麽說都是盛先生的外甥,總比外人靠得住些,我讓江先生親自同他說?」


    陳季棠到了彤縣,因年紀輕輕從上海空降了來,軍銜被他老子陳仁美故意壓了壓,隻當了個團長,手下卻有足足十個營。


    南京那邊自然不高興,說好的一個團,如今有半個師的兵力,多出來的口糧還要從新成立的政府裏出,給錢給糧不爽氣,跑肚拉稀似的,一陣有一陣沒。


    陳團長不在意,他有槍就夠了。平安年頭的黃金屋在書裏,亂世的便在槍裏,在彤縣前前後後轉了幾日,還下不了魚肉百姓的決心。


    今兒接到一通上海來的電話,要他幫忙營救個人,順便抓逃犯。他在電話裏自然是答應下來了,可畢竟離了上海,已不願對那裏的事太上心了,敷衍著派了一隊人去,自己則留在營裏,左右一合計,想出一條生財之道,忙將縣長喊了來。


    縣長以為新官上任,定是為了駐軍給養捐,急地一連喝了三大碗涼水。


    不是他不願意征,難就難在去年北洋的齊燮元被南方軍打跑前,已將彤縣的駐軍給養捐收到了十五年後了。雖說這筆帳和新政府沒關係,老百姓隻將舊帳記在他這個縣長頭上,若現在從頭收起,隻怕自己一出門,便要被四麵八方的石頭砸死。


    他換了身洗白了藍布袍,來到到陳季棠的駐地,見這位新團長年輕麵善,打算先用軟招,直接哭起窮來,將前因後果各種難處說了,說得喉嚨冒煙,左右看看,也沒人要給他來杯茶的意思。


    陳季棠聽完他的表演,一言不發,接過阮九同遞來的小瓷缸,喝了口泛著鏽味的粗茶,皺眉道:「原來還有駐軍給養捐這條路子,我原來卻不知道。」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縣長悔得嘴裏發苦,差點背過氣去。


    「但今日找你來不為這個,我要幫上海督軍抓一窩逃犯,專走水路的。」


    縣長一聽又迴了魂:「這個好辦,我們縣有一個好,長江到了這裏,能通航的水道便窄了,要在水上設卡,找一條大船載了繩索渡到江心洲去,一個鍾頭便好了。」


    陳季棠點點頭:「這個主意好,我派人隨縣長去辦,隻一樣,這水上的關卡設了,就不要拆了。局勢覺來越亂,像這次逃犯的事以後隻會更多,往來上海南京的船該多道檢查才妥當。」


    往來的商船天南地北,可是好大的油水。


    縣長心中可惜,自己怎麽沒想到,腳邊一隻金母雞,卻從未讓它下過蛋,如今看來是不能輕易分一杯羹了。


    他縷縷鬍子,猶不死心:「團長說得有道理,隻要督軍和南京那邊沒問題,我自然是雙手雙腳贊成的,還可派縣裏的人去幫忙。」


    陳季棠看他一眼,站起身:「這倒不必了,由我全權接管便好,縣長大人,事不宜遲,我們這說話的功夫,就好幾十條滿噹噹的船來去了。」


    常嬸陪著尹芝坐在內倉,見她滿麵愁容,寬慰道:「小姐不要多想,先生提早派船來送你去上海,也不一定是出了什麽事,早點出發,明天才能一一噹噹。」


    尹芝是被她半拖半拽上的船,又氣又惱,一顆心分成兩瓣,一瓣擔心著尹家瑞,一瓣擔心著盛懷初,央著常嬸,望她能迴心轉意:「我出那麽遠的門,幹爹沒來送我,你都不覺得奇怪麽?」


    常嬸猜到有事,又不知道什麽事,故意打哈哈:「有什麽怪的,我當年出嫁那麽大的事,我爹也沒來送啊,沒有爹娘一定要送兒女的道理。」


    尹芝道:「我一去不知道什麽時候有得迴來,幹爹養我到這麽大,怎麽樣也要再見他一麵才好,常嬸,你讓他們把船開迴鎮上的碼頭,再等一等幹爹好不好?」


    「胡鬧!他們都是先生派來的人,哪能聽我的。」 常嬸站起身,知道她是個小精怪,怕自己禁不住她勸,已打定主意,過一會兒悄悄將她鎖在船艙裏,到了上海再說,此刻故意軟下聲音道:「餓不餓,我去煮個雞蛋麵,給你對付一頓?」


    「不餓。」 尹芝話音剛落,覺出船慢慢停下來,掀開簾子看看窗外,岸邊有座小城,碼頭頗有規模,暗自動了心思:「我今日出來水喝多了,難受……」


    這是貨船,平時隻有男人在,自然是沒有廁所的,常嬸匆忙中疏忽了,沒帶個痰盂過來,隻好道:「我去要個盆給你。」<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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