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城,每天因為鼠疫死人的事情還是有,但都是集中在冰城外的隔離點。瓦連京這俄國人每天都能跑三趟,對這事兒很是上心。</p>


    冰城內,正常的生活秩序已然恢複,漢耀發動機廠已經開始了機器進廠的大規模組裝工作,拖拉機和騾馬成了拖拽的主力。</p>


    朱傳文看著工人從鍋爐房拿著鐵鍁鏟除幾塊通紅的煤,放在拖拉機下麵應該是水箱的位置,烘烤一會兒後才開始手搖著發動機器。</p>


    12月份的冰城很冷,工人們穿著厚厚的禦寒毛皮衣服,機器的黑煙,白色的哈氣,交織出了一道不一樣的風景線。</p>


    “老楚,雙輪自行車掛件和三輪自行車掛件的設計圖已經分發下去了吧?”</p>


    朱傳文戴著手套的手向上扶了扶頭頂戴著的海龍帽子,隨後手又將脖子裏圍著一個貂皮圍脖拉開透了透氣,朝著一行人中的楚可求問道。</p>


    這次發動機廠的視察,楚可求、毛光廷、聶士則都來了,往後的發展也是離不開他們的協同合作。</p>


    不過,就朱傳文這一身兒,此時就是配個大金鏈子也毫不違和。</p>


    “發下去了,總理事。雙輪自行車外掛漢耀甲型發動機,將會是我們後期研究的重點,甲型發動機動力還是有所不足,我們還得攻克。”</p>


    “3匹,已經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我記得這項專利被我們收集到時:比如德國那個25年前就出現的世界上第一台摩托車,動力也僅僅隻有0.5匹,既然你們想繼續攻克,那就繼續。但是這款成熟的產品得開始陸續應用了!”朱傳文誇獎道。</p>


    的確,這已經是漢耀目前能做到的最好,後續的研究深入,還得和成本掛上關係。</p>


    而以漢耀自行車為基礎,外掛一係列裝置後的雙輪動力自行車,將是未來漢耀摩托的第一代簡陋產品,而三輪自行車,將會是未來三蹦子的第一代簡陋產品。</p>


    兩者其實都是因為朱家糧鋪的後續發展做的準備,畢竟往後煤的需求量可是不小,幾個支撐的煤場儲存點,將會依托春城至冰城的鐵路開辟1公裏左右的支線,在開春之後也會陸續完成建設。</p>


    但是運煤下鄉,就得看這些三蹦子了。</p>


    “總理事,周家兄弟親自負責這件事情,這個冬天,先期的100個加工點應該就能完成一部分的改造了,就等我們發動機到了,這些三輪自行車就能動起來。”</p>


    </p>


    “行,讓朱帆做好汽油、柴油的分發工作吧。”</p>


    “總理事,您看最近清廷發布的公告了嗎?”毛光廷隨著朱傳文視察,也是聊了起來。漢耀發動機廠很大,坐落在冰城朝著濱江城靠攏的核心。冰城這邊臨近漢耀家屬院,濱江城方向,遠遠還能看見保險隊總部的駐地,之後,還會有著保險隊進行駐防。</p>


    沿著寬闊的瀝青路,朝著廠房走的確還得一些時間。</p>


    至於為什麽劃這麽大一片地?那就是為了往後的發展。發動機廠,將會是未來漢耀一切動力核心製造的中心。</p>


    “看了,感覺這事兒縮水很是嚴重!”朱傳文腦海裏逐漸聯係著最近的時事。</p>


    1910年的清廷,總的來說變化很大。第一,今年開始,清廷史無前例的開始編製政府財政預算,這可是破天荒的頭一次。怎麽說,一個集體,一個政權如果沒有了財政預算的編製,那就等於沒有著自己的發展目標,當然,今年才開始有,但也已經沒什麽用了。</p>


    而朱傳文迴應毛光廷的,其實是第二點,那就是清廷開始了人口普查……</p>


    “是啊,我也覺得的縮水嚴重,粗略估計有著將近25%的隱匿。”</p>


    1910年,清政府官方公布的全國人口普查的總數是3.1億人。</p>


    開什麽玩笑,清廷才這點人?</p>


    “縮水了25%?”朱傳文覺得有些好笑,轉而說道:“依我看,清廷這幫子官紳沒讓人數縮水50%,已經夠給那位在京城的攝政王麵子了。”</p>


    這事兒當然和朱家也有點關係,要不是靠著給黑省巡撫送了一大筆烤火的慰問銀子,他們漢耀明年將會麵臨著一大筆稅收,繳還是不繳,這是個問題。而黑省巡撫收還是不敢收,也是個問題。</p>


    就別難為人家了!朱傳文主動了一迴。</p>


    說迴清廷全局,官紳們其實都是在有意的隱瞞轄區內的人口數字,因為他們要按照轄區內的人口數字上報,也就麵臨著向上級政府交稅。壓低轄區內的人口數字,就可以把很大一筆稅金揣入自己的腰包,這和軍官吃空餉是一個道理。</p>


    而攝政王載灃捏著鼻子認下了這個數字,其實也在代表著他的政令已經麵臨著很大的阻力了,這是清廷一係列官紳們打折扣的效果。</p>


    其實單說庚子賠款,為什麽是4億5千萬兩白銀,這就有著講究,8個強盜讓清廷每個人賠款1兩,總計得到的數字,所以,載灃不知道自己發布的數字嗎?但是還是捏著鼻子認了下來。</p>


    有清一代,沿襲這宋、明的保甲製度。朱傳文在齊魯朱家峪的時候,村子每戶居民須在門上懸掛戶牌,標示姓名、性別、年齡、職業、同居親屬及遷移住所等,十戶立一牌頭,十牌立一甲頭,十甲立一保長,“保”直屬縣衙,按保甲係統報告生死、婚嫁和遷移等人口變動。</p>


    但是因為隻紙質的門牌,雨打風吹之下,看得清看不清,就看各自保長的本事了。</p>


    “總理事,聽說這次人口普查還鬧了很多笑話?”聶士則問道。</p>


    “是啊,鬧了很多笑話,報紙上不都刊登了,你說,清廷的動作也是真慢,這有著10年了吧,才把人口統計完。”</p>


    “總理事,我在漢口的時候就聽說過這事兒了,這算是“庚子新政”的一部分吧。”說起來聶士則是朱家一眾理事中,在清廷任職最高的了。</p>


    1900年,清廷簽訂了《辛醜條約》,這一下算是動搖了國本,統治風雨飄搖,及及可危。老妖婆也是明顯感覺了,在她的默許下,清廷“庚子新政”,前後有著慶王赴蒙古開墾,徐世昌入關東新政,錫良的四川改革等等……</p>


    從軍事、官製、法律、商業、教育和社會方麵進行係統性改革,在地方上推行自治。這個尤其關鍵,就是“庚子新政”導致了地方勢力的不斷龐大,讓現在的攝政王載灃根本摟不住韁繩。</p>


    “庚子新政?現在該叫宣統新政了吧,報紙上寫的那些我就不說了,還有好玩的事情是我這邊得到的消息,給你們講講……”走了約莫10分鍾,進廠的這點道路總算走完了,發動機廠分為兩個廠區,製造區在左,裝配區在右,沿著主路分成了一個個方塊,有著寬闊的路麵。</p>


    眾人在一根電線杆底下停了下來,朱傳文先是散著老巴奪,隨後說道:“江浙一帶今年春天也有著一陣時疫,按照目前漢耀醫院的說法,其實就是流行性感冒。</p>


    清廷小吏深入鄉鎮排查人口構成,也就是年齡一類的東西,百姓們卻以為要拿他們的靈魂壓鎮時疫,畢竟生辰八字還是挺重要,</p>


    但這謠言一起,一唱百和,聚集千人,蜂擁至小吏統計的學堂,更是將學校搗毀。</p>


    更有傳說即將有陰兵過境,入調查名冊者都會被征當陰兵,百姓驚恐萬狀,數百人到調查員家打砸搶,包圍並搗毀保存底冊的自治分所。”</p>


    “民智何其愚也!”楚可求聽著這些事情確實感慨道。</p>


    “不,老楚,皇權不下鄉,但是出現這種事情,那就是底層民眾對清廷的極不信任一種表現。”朱傳文卻是說道,正好說道這裏了,他頓了頓還是說道:“我恐明年將有大變啊。”</p>


    “大變?”楚可求不明所以,但是聶士則卻是點了點頭,他也是如此的判斷。</p>


    “嗯,南邊,不太平了!”朱傳文正想多說兩句,卻看見遠處小跑來的人,正是鞏堯道。</p>


    “堯道啊,怎麽了?”</p>


    “總教導,總隊長那邊行動了!”</p>


    “哦?”朱傳文聽聞朝著楚可求、毛光廷、聶士則囑咐了一句,“你們接著視察吧,等完了來我辦公室一趟,有些事兒還得交代一下。另外,光廷你給給穀庵升說一句,將南方沿海的工廠投資收縮在城內,必要時,和我們漢耀銀行參與的工廠溝通好,該停工就停。”</p>


    路上,朱傳文看著老爹從春城傳來的電報,很短:春城黑龍會已經被鏟平,後續動作將至。</p>


    ……</p>


    1910年12月底,吉省巡撫陳昭常下令,開始驅逐黑龍會浪人,朱開山的行動很成功,直接引起了連鎖反應。</p>


    “開山啊,這次驅逐吉省黑龍會的日本人,你算是立下了首功。”陳昭常從吉城匆匆趕來,一來就開赴朱開山設下的慶功宴會。</p>


    “巡撫大人,這次免不了你的鼎力支持。”</p>


    春城黑龍會中搜出的東西很多,槍械、與吉省胡子往來的密件等等,切實的證據可以說直接甩在了日本領事臉上,奉天的錫良動作也很快,就在朱開山所轄的新軍查抄黑龍會時,連夜召見了在奉天的日本領事。怒斥了一番,顯得無比威風。</p>


    “開山,既然如此,你們在延吉府的保險隊也該收一收了,延吉城的日本領事也是親自來了吉城,當麵向我保證,黑龍會他們自己會處理,那些人,也就放了吧。”</p>


    “放了?”</p>


    “對,放了!已經死了幾個日本人了,要是再死,這個事情就不能善了了。”陳昭常臉上有些苦澀,匆匆趕來春城,就是害怕朱開山做出更加過激的舉動,10之下的日本人死亡,他覺得不是什麽大事兒。</p>


    但要是多了,這事兒就又得變成國際事件,如今的清廷可是再遭受不住日本的一次反撲。</p>


    畢竟,此時的日本,以死去尹藤博文為首的溫和派,倒也掌握著一部分勢力,遠遠沒有後期那樣過激。</p>


    “怎麽放?”</p>


    “延吉府,直接送迴朝鮮!”</p>


    朱開山沉吟著,這次,蕭廣山可是出了大力的。那個魚販名叫苗舟,現在是吉省新軍的人。給浪人們發槍的,也是吉省新軍的人,從頭到尾,就是在倉促中,導演的一出戲。</p>


    “大人,要是這些人放了,依照他們對吉省的熟悉程度……”</p>


    “開山,人必須得放,我們與日本的關係太過緊張,吉城的新軍第二十三鎮都已經開始布防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p>


    朱開山點點頭,開始布防,顯然已經是陳昭常做了最壞的打算,或者說一種姿態。</p>


    “行吧,寧少安,傳我口令,春城黑龍會的日本人全部交由巡撫大人處置。”朱開山說完,看見陳昭常臉上神色一鬆,便熱情的招唿著吃起酒來。</p>


    但是春城新軍大營,寧少安卻是和蕭廣山爭吵了起來。</p>


    “廣山,你說這是為什麽?廢了這麽大的勁兒把日本人抓起來,這就放了?”</p>


    蕭廣山卻是起身,拿起了寧少安的杯子遞了過去,“大隊長……”</p>


    “你還是喊我少安吧!聽著親切!”寧少安臉上雖然一臉怒容,但是還是接過搭檔遞來的茶杯,還是熱的,正好暖暖手。</p>


    “少安兄,這事兒其實你之前也想到了不是,總隊長一開始說把這些鬼子扔去老金溝挖礦,也是氣頭上的話,這些日本被抓了,不也一直關著,等著那位巡撫大人從吉城趕來嗎?”</p>


    “那我們,還費這個勁兒!”寧少安覺得在做無用功。</p>


    “少安兄啊,你還是小看了總隊長,他此舉就是在根除吉省的日本民間勢力,你這兩天忙著抓人,但是卻沒看過這些日本人的供詞。”蕭廣山拿出自己這兩天來整理的東西,這都是要在之後上報陳昭常和錫良的。</p>


    都是春城黑龍會與吉省地方勢力勾結,與日本商會往來的明細,可以說這才是此舉查抄黑龍會的最重要目的。</p>


    一舉鏟除日本在吉省的民間勢力,南滿鐵路暫時動不了,那就從內部開始清理。</p>


    這叫什麽,給吉省換換土,這片土地上,因為日、俄戰爭,導致產生了很多與日本勾結的清廷民間勢力,這才是此次動黑龍會的目的。</p>


    要不然,幹嘛要費這麽大的勁兒呢。</p>


    “所以,我們後期要動這些人?”</p>


    “我想,等陳昭常走了,開始清理這些漢奸的命令也就下來了。”</p>


    “那清理得到的資產?”寧少安好像想到了什麽。</p>


    “二八分成。”</p>


    “我們拿八會不會太多了?”</p>


    “想什麽呢,這八是陳昭常,乃至錫良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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